第163章 演讲
这是胡言第二次进太学。上一次进太学是为了蹲坑,而这一次则是正儿八经来讲学。
上一次来蹲坑,他遇见了霸道的潘氏兄弟俩,这一次是谁会跳出来跟自己作对呢?
会是郑清之吗?
胡言的嘴角翘了起来。
这位老郑同志大概率不敢跳出来唱反调。
老郑同志少年时就能写文章,他的老师楼钥非常赞赏他,可见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在没有把握时,绝不会轻易跳出来。
他放胆参与史弥远拥立赵贵诚为帝,也是看到希望着实很大,才会冒险而为;绝不仅仅是因为史弥远许诺,将来会把自己的相位传给他。
所以,老郑同志在没摸清自己的根底前,会缩在壳里认真的观察自己。
与太学学正和张巨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胡言就到了太学的大讲堂。望见前面攒动的人头,胡言有那么一点小感慨:这太像后世的歌星,莅临演唱会场地前的盛况。
人这种生物,在没有自我觉醒前,太容易被传言所影响。自己从一个穷书生传奇般的崛起,使这些在功名路上蹒跚而行的书生,把自己当成了偶像。
今天要给这些太学生讲些什么?当然是引导他们认识事物的本质了。
胡言认为:只有思想得到解放,只有学会了思考,而不是仅凭前人的教导和感性认知,精神世界才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只有提高这些将来执政之才的思想认识,他们才会理解自己将来的革命。兴许,还会让他们主动投入到这场革命之中去。
他想起了那句经典:世界是你们的,未来也是你们的!这比之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怕是更能煽动人心吧。
当走近了,望见他们大多数人颌下飘动的长须,望见他们额头上深深的抬头纹,胡言心里又升起一丝悲怆。这些人为了书中的颜如玉、黄金屋,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青春都消磨掉了。
宋真宗果真厉害,一首劝学诗,就将英才们睥睨天下的雄心给打发了。这个局,还是让自己来破吧!
想到这些,胡言就散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胡广济挤在人堆里,望见自己远房族叔身姿洒脱的迎面过来,心中陡然生出异样感。恍忽间,族叔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圈光晕,有如金佛临世。
这时,不知是谁喃喃呼唤了一声:“员外郎,我大宋员外郎!”
这声轻呼感染了他身边的人,于是有人跟着喊了出来,这喊声越来越响,胡广济也不由随着旁人高呼起来:“员外郎,大宋员外郎!”
“员外郎,大宋员外郎!”的呼声响彻了大讲堂内外,震得郑清之的脸都苍白了起来。他心道:这厮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太学生们如此拥戴。
看向身边的赵贵诚,就见他嘴角挂着微笑,神色尚保持着平静,不由心中感到宽慰。
郑清之暗想:不枉自己和史弥远看中了他,果然是有帝王之姿,处事不惊。
胡言在欢呼声中走进了大讲堂,他所过之处,人们都自觉让出一条一人多宽的通道出来。
胡广济沾了族叔的光,他被张巨济瞧见,招到了身边,跟随着胡言一起进到了大讲堂。
此刻的胡广济有无上的荣光,他隐约听到有人在问:那小子是谁?他为何也能跟在员外郎的身后?紧接着,他觉得似乎有无双眼睛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大讲堂内外都安静下来后,胡言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他站在讲台之上,先扫视一百八十度,然后眼睛越过前排,看向讲堂的深邃之处。
“当下,我们读书人最最紧要的问题是什么?”
他用一个发问来抓住人心。
这一问当然不需要下面之人来回答。有人自以为聪明,试着回答,立刻就招来身边人的白眼和小声警告;于是现场只出现了微微骚动,便又安静下来。
“当下我们要解决的是人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这个问题。只有认识了人的本质,我们读书人才能引领社会,让它健康的走向未来。”
他开始由物种的起源,来谈到人类的前世今生。从直立猿的世界,到人类由一个个小部落,结成庞大的社会组织。这个社会组织要想存续,不仅要与其他物种争夺生存资源,而且要与其他社会组织,因生存空间爆发冲突。又因竞争和冲突,社会组织要求变,求变才能适应生存环境,否则就会走向消亡。
简单的来说:人是这世间的主宰,是至高的神。但单个个体的人,在与自然的生存竞争中没有任何的优势,唯有结成有效的组织形式,才能在自然物种生存竞争中,牢牢占据神的地位。
而读书人的作用,就是让这种组织形式变得更合理,更有成效。当组织形式不能满足人类社会需求时,读书人就有责任来纠偏,促进组织形式的进化。
当然,在演讲的最后,他适时抛出了那句:世界是你们的,未来也是你们的!
讲堂内外,欢声雷动。
太学考虑到了讲堂内的容量有限,早就安排了专人,将胡言在讲堂内的演讲内容,传至讲堂外,再由数名学官向讲堂外的太学生转述。这样做虽然让许多太学生错过了,胡言慷慨激昂富有煽动性的表演,但也保证了大多数太学生,不会错过新知识的吸收。
讲堂内,喧闹声中的郑清之沉浸到了深思之中。胡言在一个多时辰里,粗略灌输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这让郑清之极为震撼。
身为参与到史弥远废立计划中的核心人物,他早就没把天命皇权当回事;只是胡言把这世间真相赤裸裸地讲出来,又如此野蛮粗暴,叫他心惊。
而赵贵诚则从胡言的演讲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按胡言所述,这世间所谓的权谋,在自然竞争法则下,不过逞一时之强,终将因为外部对手的强大而崩塌。他来日坐上金銮殿的位置,非但无福可享,还要去竭尽心力维护这个组织架构。
这江山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是这个组织的,他只是这个组织的头狼,是个大管家,要为组织内的大多数服务。你服务我,我服务你,这世间只是简单的服务关系。
你姥姥的,如果是这样,当皇帝岂不是件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