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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这厮好粗鄙!

田贲想通过品茶叙旧,与潘徐二人结成同盟的愿望,终归是没有达成。

无话可说的三人出了茶铺,便各自散去。

徐步长往应台门而去,他的竹溪书院在螺溪东横山南麓的响堂村,正是东门方向;

潘时举往西走;

他的思贤读书馆就在西门外五里的思贤桥边,与县学相距不远。

田贲则要去周八钱的铺子;

他此次入赤城,一应花费俱是周八钱来掏腰包;

这位金主很大方,不只是酒菜,女人方面也是一天一换,让田贲很享受。

徐步长与潘时举二人分了手,便一路急走,在将近到了应台门时,就又望见了郑记肉铺四个字。

这几个字是胡言新写的,用的是草体,笔走龙蛇,初看颇有气势,但一细究,就觉着骨架有些缺憾。

不过徐步长现在无心去逐字分析胡言的字,他要赶在天色入夜之前返回响堂村。

刚要从郑记肉铺门前趟过去,他就门内有人急喊:“徐步长,步长兄!”

徐步长停住脚,望过去,就见是身着常衫的薜县令。

薜县令冲出郑家,一把就抓住他的手:“步长兄,你运气真好,赶上了晚饭的时间,可有了口福!”

徐步长一愣,说道:“我的县尊大人,徐某正急着要回去,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薜县令一笑说道:“不好走就在我县衙留宿一晚,你我正好叙叙旧。”

徐步长一摇头:“你当你的县太爷,我教我的书,又有何可聊的!”

薜县令腆起脸来劝道:“步长兄,遇上了就是缘分,这餐饭你一定要吃,不吃会后悔一辈子!”

徐步长不悦道:“薜丛,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薜县令厚着脸皮挽住了徐步长的手臂:“薜某拚着被你步长兄骂成屎,也要把你留住;错过这一餐菜食,可比错过成仙还叫人难受!”

徐步长愕然:“薜丛,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如此粗俗了?而且还又变成了一个吃货?”

薜县令却笑着说道:“步长兄,你现在别笑话我,等你吃过他家的菜,也会变成一个吃货!”

他家,是谁家?是这屠户的家吗?

不情愿地被拉进郑记肉铺的门,徐步长觉得自己真不该给姓薜的这面子。

郑家没有一丝的书香之气,大堂门两旁既无对联,大堂之内更无书画高悬;

在本应悬挂孔圣人画像的位置上,却摆着一株枝干盘曲、苍古雄奇的黑松。

这是对圣人的大不敬啊!一个读书人,天朝的秀才,怎么能不挂孔夫子的圣像呢?

徐步长见了这副情景,心里很不痛快;

若是胡言此时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严厉地训斥几句。

可他没见到胡言来迎,只有郑屠大大咧咧的迎上来,说了几句场面话。

徐步长当然知道这人是个屠夫,他只是拱了拱手,便不再搭理郑屠。

薜丛拉住郑屠,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郑屠这才不情愿的往后厨去了。

没过一会郑屠便回来了,轻飘飘说了声:“俺女婿知道了,他正在忙着配料。”

话毕,便去为徐步长和薜县令泡茶。

薜丛一点都不以为意,他就像到了自己家,将徐步长安顿在他的对面坐下,便翘起二郎腿,抖了起来。

徐步长斜眼看向薜县令,不满地说道:“薜丛,你好歹也是一县之首,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郑屠这时捧了茶过来,他撇了撇嘴说道:“徐先生你是不知道,他这是学的俺女婿;现在他们俩人是要坐相没坐相,要站没站相,看上去都不像是个正经人!”

接着将茶杯置于二人面前,便转身又去了厨房。

徐步长低头看了下面前的茶盏,就见这茶不是煮茶,而是泡茶;

宽大的茶叶子如同杂草,将茶盏的底部全都遮盖了,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

这明显就是一个粗鄙之家,哪有一丝一毫的文人之气?

徐步长心中极为不悦,就垮着脸望向薜县令;

他不仅鄙夷胡言,对薜县令也颇为不满。

心道:你薜丛好歹也是中了举的读书人,还是龙川先生陈亮的弟子,怎么就自甘堕落到了与粗俗之辈为伍的境地?

薜丛却浑然不以为意,他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小口,嘴里还啧啧有声地赞叹:

“胡老弟果真是妙人,居然发明出炒茶这神奇之法,以后天下士人免了等茶之苦,只拿沸水一冲就能解了口干之苦。”

徐步长板着脸,将身边的茶盏往薜县令身前一推:“你既然觉得好喝,便将这盏茶也一起喝了!”

薜丛促狭的一笑,然后说道:“步长兄,你着相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徐步长气苦,反问道:“我应当是什么样的风格?”

薜丛眼珠一转,长叹道:“想当年我与恩师龙川先生来天台,拜访步长兄先师竹溪先生时,你们可是用葱花汤相待,那时是何等的泰然自若;而现如今,步长兄怎么连清茶都入不了眼了?”

徐步长闻此言脸上一红,心中生出了些愧疚;

那时竹溪书院日子过得清苦,地不过一亩三分,学生不过五六人,时常连饭都吃不饱;

自各路名人相继来访恩师竹溪先生后,响堂村和周边各庄子的豪门大族,便纷纷襄助竹溪书院;于是,日子一天好过一天,生活也就逐渐讲究了起来。

这一讲究,却将大道的根本丢了;不再清修自省,反而滋生出了些享乐。

想通了这一点,徐步长便拿过茶盏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接下来徐步长就万分震惊了;这茶入喉之后,竟然生出清香的回味,甜甜的,叫人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好茶!”他不禁发出了赞叹之声。

薜丛大笑:“怎么样步长兄,我没有骗你吧?这还只是前奏,等会他做的菜来了,你可要节制点吃!”

徐步长不解地问:“为何?”

薜丛眨巴着眼说:“我怕你吃撑了走不了路---”

徐步长:“薜丛,你夸张了吧!”

薜丛又笑道:“走不动路还只是小事,你先要把去茅厕的路径摸清楚,免得半夜内急屎掉到裤裆里!”

徐步长蹙眉:“薜丛,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俗不可耐了,这么藏私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薜丛哈哈大笑,笑得很开心---

徐步长不依不饶,瞪起眼追问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说,你跟谁学的这么粗鄙?”

这时郑屠端了两盘子肉片过来,他再次插话道:“他是跟俺女婿学的,俺女婿说话没边,张口就是屁啊屎啊的,说是这样接地气!”

徐步长一捂鼻子,叫了声:“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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