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老宅变故
船在海上漂浮了差不多有一旬,总算进入了杭州湾;
又逆流前行了一日,胡言便望见了钱塘县江北那片土地。
此时他生出了一种熟悉的陌生,这里便是这具身体的家乡;只要登上岸去,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原本胡言的老家胡家村。
纠结了半晌,胡言最终还是决定往胡家村走一趟。
话说自己的父亲胡四和大伯胡三夫妇,就埋在这里,自己路过不去祭拜一下,将来也不好向未来的贾贵妃交待。
胡言把意思跟黎大官人一说,黎大官人当即决定船在此地停靠一天,待明天早上再出发。
他诚心巴结胡言,也要陪着胡言一起去祭拜,如此,两边的人马二十余人,就浩浩荡荡前往胡家村。
人多,又有王氏这小脚女人,自然是慢得可以,胡言思乡情切,那等得急,就吩咐徐天领着众人慢行,自己放开步子疾行。
他走得快,不一会就将队伍远远甩在了身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远远望见了胡家村。
话说锦衣不夜行,可胡言却不想去招摇;
他从包袱里找出以前的旧青衫,套在了身上。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这一脉在胡家村并不受待见。
大伯胡三只是个卖豆腐的贩夫,穷苦了一生,到最后也只是用草席一裹,在乱坟岗挖了个坑就葬了。
前胡言是没有本事,现在换了自己,又干出了这么大的家业,再不将自家的几座坟好好修整,以后就算是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一样会被人戳脊梁骨。
胡言靠近村子,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现在是初冬,尽管还没到瑟瑟发抖的时节,这村里人却都窝在了自家避寒。
放眼看过去,村子也不大,只一百多户人家;
这里与胡言穿越前去旅行时,看到的古朴乡村大致一样,房屋都扎堆在一起,一条条小路在村子里盘亘,主干道也只一米多宽的样子。
又行了一段路,就见道路旁一户人家的院门敞着,一个老汉正在劈柴;
他听见脚步声,就朝胡言这里望了过来。
“秀才,你寻哪家?”老汉看来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招呼胡言问道。
胡言记不得他是谁,就答话道:“我叫是胡言是来寻自家的老屋。”
“胡言?胡四的儿子?”那老汉皱起眉头,有些吃惊的望着胡言:“你不是投奔你那姐姐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胡言的生父在宗族里排行老四,而大伯胡三排老三;乡里人起名不讲究,很多人就按排序起名。他父亲死得早,五岁时就跟了大伯生活。
“我丢了差事,回来看看老屋,顺便祭拜一下我父亲和大伯”胡言答道。
那老汉打量了胡言一会,叹了口气说道:“你家老屋早没了,自你大伯胡三过世,你去了楚州投靠你那当官的姐夫,族长便将你家老屋收了;现在那里重新整过,是族长嫡亲一脉的五赖子住在里面。”
胡言的眉头锁在了一起;这五赖子他有些记忆。
五赖子是族长的堂弟,好恶逸劳,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把自己的家业败光后,就去了临安城混江湖,据说在一家青楼还做了打手的小头目。没想到他临老了,居然回来占了自家的老屋。
胡言板起脸来不悦地说道:“我家这一脉又没有绝了,族长他凭什么就把我家老宅,分给了别人?”
那老汉听了慌忙说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大的声音,若是叫别人听了传进族长耳朵里,可不是要出了大事?”
又说道:“你家的事都传进村子里了,听说你那当官的姐夫人也死了,你姐姐也叫主家卖了,这靠山都没了,族长岂不是要收了你家的祖屋。”
接着又奇怪的问道:“你投靠你姐夫时,就没讨要个一官半职?怎么还是一身青衫就回来了?”
胡言此时记起老汉是自己叔爷辈的,就苦笑道:“叔爷您把当官看得太过容易,这朝廷里用人,不过了科考这一关,就是搭上了皇上,他也不好用你。”
老汉听了用瞧不上的眼光看向他,说道:“这倒也是;你这学问是跟一个路过的落魄秀才学的,能有多大本事?族长的孙子,是跟邻村在钱塘县都有点名气的先生学的,他今年正月的省试都没过,你自然更是不成。”
胡言听了,脸皮抽了一下,心道:我现在在天台县也有才名,朱文公的弟子潘进士都不敢小瞧我,这回了家乡,直接就被忽视了。
有心想炫耀一下自己现在非同往日,可想想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又强自把话忍了回去。
正要与这位叔爷道别,径直往老宅去,就听老汉又劝道:“那老宅你还是忘了的好,现在过去是自取其辱!”
胡言有些诧异,就问道:“叔爷为何这样说?”
老汉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那里还有你不想见到的人,你去了岂不是落个里外都不是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胡言,抡起斧子,又去劈柴。
胡言哪里会被他这几句话就劝退,礼貌的道了声:叔爷您忙。就按着记忆中的路,往自家老宅寻了过去。
走到村西头,一座土坯和砖石混搭的宅院就出现在眼前;记忆里,这正是自家的老宅。
胡言到院门前,伸手将院门推开,就见一位年过四旬的妇人正在院子里忙碌。
妇人听到动静,抬眼望向胡言;
愣了一下之后,她张嘴便叫了声:“言儿,是你吗?”
胡言怔住了;
记忆里这是至亲的人。
他仔细搜寻,从这妇人满脸的皱折里,终于找到了前任儿时的记忆。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我五岁时,就丢下我跑了吗?”
胡言愤怒的低吼。
是的,眼前的妇人就是这具身体的生母——林氏;
她在前胡言五岁时就跑了,不知去向;
而现在,她竟然出现在了老宅里。
胡言的质问,让林氏满面羞愧,她低下头,喃喃说道:“你父亲太过无用,五赖子又用强,娘当初也是被逼无赖,不得不离家出走。”
胡言的脑海突然掠过一道闪电,
他记起当年五赖子也是在林氏走后没几天,就去了临安城;
此刻胡言明白了叔爷为何劝自己不要来老屋,原来,当年发生的事都与五赖子有关。
“五赖子,你给小爷出来!”胡言朝正房大吼了一声。
他已经听到了那厮的鼾声,屋里可不只那厮一人,还有一个女人的鼻息。
胡言挟怒发出的吼声足够大,大到小半个村子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