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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惹祸精

安玲容的话哄得皇上高高兴兴用完了膳食。

皇上站起身,往暖阁去:“把朕常看的书拿来,朕去看会儿书,你洗漱完了再和你说话。”

安玲容欠身答了是,宝萍又伺候着安玲容添了一碗汤。

这一晚,皇上自是宿在安玲容宫中。

到了深夜时分,小太监自是守在寝殿外守夜,宝萍出来看了一圈,见寝殿里都睡下了,便吩咐宫人们灭了几盏宫灯,自行散去歇息。

第二日晨起皇上便要去早朝,安玲容早早服侍了皇上起身,便提醒苏培盛去唤了弘历起床预备着去尚书房读书。

皇上正要走,安玲容心念一动,含笑道:“皇上的发辫有些乱了,左右离上朝的时辰还早,臣妾替皇上梳梳头吧。”

皇上微微一笑,坐到镜前道:“从前朕在你这儿可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如今也是奇了。”

安玲容笑道:“臣妾倒想勤谨,只是皇上先前忙于朝政,仪容半分也不松懈,臣妾倒是想着,只那头发不肯给臣妾机会罢了。”

皇上笑着拧了拧她的脸颊:“越发会玩笑了。”

安玲容取过犀角梳子,将皇上的头发梳得松散了,一点一点仔细地梳着。

皇上看着她蘸取梳发的花水,便问道:“你这梳发的是什么水?不是寻常的露花水么?”

安玲容笑道:“露花水有什么好的?臣妾不喜欢那味道。”

“宫中节省下来的开支,全用在了细节上,这花水里加了薄荷、乌精、苦参、当归、何首乌、干姜、皂角、天麻、桑葚子、榧子、核桃仁、侧柏叶等几味药,收了冬日梅花上的雪水和榆花水兑着,又用茉莉和栀子调香,除了香气宜人淡雅,经常用来蘸了梳头,可以养血温肾,使头发乌黑健旺。”

皇上笑起来别有温雅之风:“原以为你用东西精细讲究,原来讲究都在这里头。”

安玲容为皇上束好辫发,将辫梢上的明黄缠金丝穗子、翡翠八宝坠角一一结好,才笑道:“女儿家的心思也就弄这点小巧罢了,不比皇上胸中的经纬天地。”

皇上看着她手中的犀角梳子:“朕记得这把梳子是你从入宫就带进来的,你看犀角周身的包浆干净莹润,大约是你女儿家时就用了吧。”

安玲容爱惜地抚着梳子:“臣妾喜欢可以长久的东西。”

皇上握住她的手,满面皆是春色笑影,越发显得丰神高澈。

“人家都说是白头到老。朕整日用你的花水梳头,岂不是与你总是黑发到老,不许白头了?”

庭院中开了无数雪白的栀子花,那素华般的荼蘼脂泽如积雪负霜,满盈冰魄凉香。

安玲容温柔看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皇上惯会笑话臣妾。”

皇上含了几许认真的神气,道:“朕只长你十岁,岁月虽长,但慢慢携手同行,总有白发齐眉、相携到老的时候。”

安玲容不为所动,眼中的莫名的情绪更盛。

宫中的女子那样多,就如庭院里无尽的栀子花,前一朵还未谢尽,后一朵的花骨朵早已迫不及待地开了出来。

他们的人生还那样长,皇上不过二十八,自己也才十八。

往后的路上还不知有香花几许,蜂萦蝶绕……

心中的情绪如云波伏起,安玲容含笑道:“到时候臣妾鸡皮鹤发,皇上才不愿意看呢。”

皇上道:“你是鸡皮鹤发,朕何尝不是?这才是真正的相看两不厌。”

安玲容伸手延上皇上的肩,头紧紧抵在他颈间,聆听着他心脉脉脉地跳动,仿佛是沉沉的承诺。

良久,她终于以此心回应。

“只要皇上愿意,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走下去。多远,多久,都一直走下去。”

前提是,大橘日后不会因为其他嫔妃,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主动打掉其他嫔妃肚子里的子嗣,只是借着他人的手,为自己谋划了一些东西而已。

皇上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忽而咬住她的蝴蝶珍珠耳坠。

“只说不算。朕要你拿一样东西来应。”

安玲容满面羞红,推了皇上一把:“什么?”

皇上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在她耳畔道:“你看镜子里,朕与你身成双,影也成双。”

安玲容望了一眼镜中,泥金的并蒂莲花连理镜,花叶脉脉,皆是成双成对。

安玲容嗤地一笑:“臣妾想到了,自然会给皇上。”

皇上不肯轻易放过:“可不许赖。”

安玲容点点头,看着天光一分一分亮起:“皇上快起驾吧,别晚了。”

正巧外头敲门声响,是弘历童稚的声音在外头唤道:“额娘。”

安玲容忙开了门,正见宝萍和苏培盛一个拉着弘历,一个替他背着书籍。

弘历进来恭恭敬敬请了个安:“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安玲容忙扶了他起来,怜惜地替他拢一拢头发。

“睡得头发有些蓬了,额娘替你梳一梳再走。”

说罢,她便取过梳子替弘历梳好了。

弘历眨了眨眼睛,一副阴谋得逞的快乐:“额娘,儿子是故意蓬了头发,这样您就会替我梳了。”

皇上在一旁看着,也不觉生了爱子之意:“你母亲的手很软,梳头发很舒服是不是?”

弘历用力点了点头,一脸幸福地拉住皇上的手勾了勾。

皇上心下爱怜,牵过弘历的手道:“皇阿玛要去早朝了,不过还早,你跟着皇阿玛一起,皇阿玛今天先送你去尚书房见见你的师傅,好不好?”

弘历眼里闪过一丝雀跃,很快沉稳道:“儿子多谢皇阿玛。”

皇上出门前,望着相送的安玲容道:“有件事朕先告诉你,音常在的身孕是朕初春后的第一胎,朕很高兴,所以打算封她为贵人。”

他凑近安玲容的耳边,语不传六耳,“但朕更盼着你,男孩女孩朕都喜欢。”

安玲容面上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却不敢露出半分神色来,只得极力自持道:“臣妾恭送皇上。”

弘历紧紧攥住皇上的手走了出去,一路絮絮说着:“皇阿玛,儿子已经能把论语都背下来了……”

他说着,回头朝安玲容挤挤眼睛,跟着皇上出去了。

槿汐送到了宫门口,复又转进来,笑意满面:“四阿哥可真是聪明,一点就通,能有皇上亲自送去尚书房,以后四阿哥再不会受委屈了。”

安玲容兀自微笑,想着许久未去看看淳常在跟甄嬛,招呼槿汐为她梳洗,等会好出面拜见两位好姐妹。

可谁曾想,带着礼物上门的浣碧,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直径走入她的地盘。

唯有跟在后头的流朱很懂礼数,恭恭敬敬给安玲容行了个礼,神色慌张地看着越发无法无天的浣碧。

“安妃娘娘!我家小主让我把……”

闻言,槿汐眉头微皱,刚准备开口,却被笑盈盈的安玲容制止了。

安玲容的目光落在浣碧身上,逡巡不已。

浣碧被安玲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安地摸了摸鬓角和袖口,强自微笑道:“安妃这么看着奴婢,是怎么了?”

安玲容的目光失去了温和的温度,冷然道:“你这身打扮,都快赶上皇上新封的秀答应了,只是秀答应脸上的坦然倨傲之色也没有你的多。”

浣碧有些讪讪的,摸着袖口密密的樱桃红缠枝绣花。

那花色一定是让小宫女拆了缝缝了拆忙活了许久才成的,每一瓣绣花里都点着玉色的蕊,配着双数的翠叶,落在翠粉色的衣料上,十分鲜亮。

浣碧的绣花鞋上也绣了满帮的花朵,宫女的鞋原可绣花,但求素净。

浣碧却是粉蓝的绣鞋上缀满了胭脂色的撒花朵儿,唯恐人看不见似的。

安玲容蹙眉道:“你进宫前,跟着菀姐姐一同跟嬷嬷学习,就知道宫训,宫女衣着打扮要朴素,说话行动不许轻浮,尤其是穿衣打扮,你看你穿粉点翠的,像个彩珠玻璃球一样,只图表面光彩做什么?”

浣碧的脸红成了虾子色,嗫嚅道:“奴婢也是为自家小主着想,所以打扮得鲜亮些。”

安玲容对镜梳通了头发,由着槿汐盘起饱满的发髻,点上几枚翠翘为饰,又选了支简素的白玉珠钗簪上。

“你是为菀姐姐高兴还是因为你得了好布料,不收着藏着,为自己高兴?你在碎玉轩里是最有身份的宫女,和流朱是一样的,只是你得明白,身份不是靠衣饰出格来换取的。”

安玲容见浣碧露出几分窘色,只搓着衣角不说话,只得缓和了语气道,“尤其是皇后不喜欢宫中奢华,如今虽然比从前宽松了些,嫔御许用金饰了,但宫女打扮得出格,必是要受责罚的。”

浣碧看安玲容神色宽和了些许,才嘟囔着说:“奴婢也是知道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了,又是近身伺候小主的,所以才……”

况且,她其实是甄嬛的妹妹啊,又不是真正的陪嫁丫鬟,安玲容凭什么指手画脚说她穿着不得体?

此刻浣碧因安玲容出言提醒,把自己跟流朱做比对,再次忘了安玲容曾经待她的好。

安玲容见她如此不知事,看了看染上花色的指甲,幽幽道:“除去正月和万寿节外,宫女是不许穿红的,你看看你的衣裳和鞋子,若是被外头人看见,指不定就要挨竹板子,挨竹板子,疼是小事,丢人是大事,让执法的太监把衣服一扒,裤子褪下来,一点情面不留,臊也得臊死。”

浣碧吓了一跳,忙道:“奴婢只是高兴,没想那么多,安妃娘娘,奴婢……”

安玲容拣了一副玉叶金蝉佩正要别上领口,看她那个样子,不觉生烦。

于是乎,她呵斥道:“赶紧回宫脱了去,这身衣裳鞋袜,不到年节不许再穿,你是想连累碎玉轩的宫人都跟你一块受罚吗!”

浣碧在安玲容这里失了脸面,连东西都不知道说明清楚,慌不迭下去了。

唯有流朱,再次硬着头皮捧着东西,献给了安玲容。

对此,安玲容看了流朱一眼,越发喜爱这个年轻的宫女了。

要知道在原着剧情里,流朱的死也是众人和她心中的遗憾啊……

“浣碧有菀姐姐宠爱,如今越发轻狂了,你和她一块儿住着,也提点着她些。”

安玲容见流朱只是默然,不觉气笑了。

“是了,她那个性子,我的话都未必全听,何况是你呢?你不受她的气就是了,下去吧。”

等到流朱回到碎玉轩,回到房中,浣碧只穿着中衣,正伏在妆台上哭。

衣裳脱了下来横七竖八丢在床上,像一团揉得稀皱的花朵。

浣碧听见她进来,忙擦了眼泪赌气道:“流朱,你说实话,我这样穿明明很好看是不是?”

流朱笑道:“是很好看,只是……”

“只是安妃觉得我太好看,怕抢了小主的风头罢了,方才我送东西时,安妃那镜子里落进我半个身影,我也没觉得碍了谁的眼,没想到咱们小主还没说什么,安妃就觉得我碍眼了。”

浣碧呜咽着,气愤道,“明明我这样打扮了出去的时候问过你,你也不觉得太僭越的。”

流朱露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是谁又懂得她眼底里的无奈呢。

“是是是,我是想,浣碧姑娘以后不再这样打扮,就万无一失了。”

浣碧方才破涕为笑,可惜她没有过脑子,换了身同样不合适,当年安玲容给甄嬛的苏绣衣裳就出去闲逛了。

流朱叹了口气,撑着脑袋把事情说给了小允子听。

小允子本来是想找甄嬛说明这件事情的,但他转念一想浣碧的性子,还是别去打小报告了。

殊不知,几人的不说,还真让浣碧吃了苦。

没过多久,浣碧惹恼皇后,被罚跪的事情传到了正在闲聊的甄嬛,安玲容,还有淳常在耳里。

等到甄嬛白着一张脸,带着众人匆匆赶来。

皇后一行人早就走了,唯有浣碧跪在那儿,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见甄嬛来了,浣碧慌不迭膝行上来,抱住甄嬛的腿道:“小主救奴婢,小主救救奴婢!”

那长街的青石板砖上都是镂刻了吉祥花纹的,哪里会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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