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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连轴

祺贵人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哭着,端妃想着这样也不是个事情,就让恭定公主和宫人们先在翊坤宫外头玩,她和安玲容还要多敲打敲打祺贵人。

免得祺贵人日后跟皇后告状,牵连了恭定公主就不好了。

于是乎,等到得了消息想来祺贵人宫中探望一番的襄嫔,进了翊坤宫的院中。

只见恭定公主跟着宝绢和宝萍正在玩闹。

恭定跑着跑着便有些累了,赌气道:“不玩了不玩了!什么老鹰捉小鸡,一点都不好玩。”

富察贵人正跨进院中,不觉怔了一怔,与宫女对视一眼,便立住了脚。

恭定回过头来,正见富察贵人,便止了笑,淡淡施了个礼:“富察贵人早。”

富察贵人含笑回礼道:“公主有礼了,本宫看你和宝绢和宝萍玩得正得趣呢。”

恭定撇撇嘴,矜持道:“什么玩不玩的,我是公主,得守着规矩,哪里能整天玩呢。”

富察贵人见她硬要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也不觉好笑:“可不是,跟这些太监宫女有什么好玩的,倒不如跟本宫去玩波斯国送上来的棋子。”

恭定不以为然地一笑:“贵人就是见识得少,棋盘上的东西也能当件事儿来说?何必去说波斯国那些不入眼的东西。”

富察贵人听恭定推辞,有些挂不住脸面。

她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转移话题。

“好了,祺贵人人呢?是还在里头待着,不敢出来么?”

宝绢忙道:“祺贵人在里头歇着呢,我家娘娘和端妃娘娘正和祺贵人说话。”

富察贵人便道:“那也罢了,原以为祺贵人和嫔妾得的是一样的病,想过来看看她。

宝绢,我这儿这里有一本宝华殿大师亲手抄录的佛经,每天念一念倒是很安神,你便替我转赠给祺贵人吧。”

宝绢忙不迭谢过,皮笑肉不笑道:“富察贵人真是雪中送炭了,祺贵人得了这个,或许能安心些。”

富察贵人嫣然一笑,深深看了恭定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没过多久,安玲容和端妃也走了。

到了夜间,祺贵人服下安神汤睡了,却眉头紧锁,满口胡乱呢喃,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佩儿守在一旁,着急唤道:“小主,您醒醒,您醒醒!”

祺贵人自惊梦中醒来,一摸身上,素色寝衣都汗透了。

佩儿道:“小主,端妃和安妃走了之后您便睡得不好,奴婢看您这么辛苦,只得叫醒您了。”

佩儿说罢,便递了一碗银耳汤过来。

“银耳汤宁神,小主喝一些吧。”

祺贵人嘴唇上都起了焦皮,勉强喝了一口。

抬首见香球照旧挂上了,不觉惊道:“端妃和安妃不是说里头的安息香有古怪么?怎么又用上了?”

佩儿忙安慰道:“方才是替小主您诊脉的太医送回来的,说安息香无事,可以继续用着。”

祺贵人点点头,惶恐地抓住佩儿道:“我又梦到贵了了!佩儿!我又梦到死人了!”

佩儿慌兮兮道:“小主,您别说了!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身上这么湿着,怕不好受呢。”

祺贵人吃力地颔首,扬声道:“叫人备热水!”

进来的却是彩花,她福了福道:“小主,您有什么吩咐?”

祺贵人诧异道:“倩儿呢?去了哪里?”

彩珠有些为难,不知说还是不说,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倩儿被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叫走了。

说她手脚不干净,趁着去养心殿送东西的时候不知摸走了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祺贵人动气:“倩儿被苏培盛带走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彩珠道:“小主方才睡着了,苏公公说了,不许惊动小主。”

佩儿着紧道:“倩儿伺候小主这么久了,就算有什么,小主能不能求求皇上,饶了她这次,她可知道咱们不少事情呢。”

祺贵人一张脸本就熬得干瘦,颧骨高高凸起,此刻更是煞白可怖。

她背靠着床喘息着道:“快扶我起来,我去养心殿瞧瞧。”

佩儿忙劝道:“可是小主,外头天都黑了呢,怕是……怕是……”

她的话虽未出口,神色却已提醒了祺贵人。

祺贵人吓得浑身一颤,眼珠子骨碌碌望着四周,也顾不得人没了。

她忙缩在了床脚,颤声道:“那我,我便明天去吧。”

次日趁着日色明亮,祺贵人顾不得身子,一早便赶到了养心殿。

苏培盛在滴水檐下迎候着,十分恭谨。

“祺贵人且先回去吧。倩儿的事,怕是求也不中用了。”

祺贵人如何碰过这样的软钉子,当下不悦道:“倩儿犯了什么事,连本宫的话也不中用了?”

苏培盛笑吟吟地道:“回贵人的话,倩儿手脚不干净,趁着您吩咐来养心殿送东西时,顺走了一块先帝爷用过的玉佩,按着皇上的旨意,已经叫乱棍打死了。”

祺贵人气得嘴唇哆嗦。

苏培盛皮笑肉不笑,扬了扬拂尘道:“奴才们的事再大也入不得主子的眼,贵人不必揪心,再挑好的来伺候就是,就好比……”

他一顿,笑得灿烂。

祺贵人,一时心神大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前金星乱冒。

她勉强扶了宫女的手走了几步,身子一晃,径自晕了过去。

安玲容听着养心殿外的动静,捧了一盏杏露莲子羹到皇上跟前。

他接过杏露莲子羹,看了一眼道,“是杏露莲子羹?好端端的,怎么给朕备了这个?”

安玲容脉脉睇他一眼,温然含笑:“莲心苦寒,过于伤身,臣妾已经剔干净了,只剩下清火的功效。

杏露入口清甜,正好润燥安神。

臣妾想,皇上此时的心情,喝这个最好不过。”

皇上想了想,还是没有辜负安玲容的好意,端起来慢慢喝了下去。

安玲容沉默片刻,轻声道:“宫中传言四起,臣妾重罚过祺贵人,固然不能不怕。但富察贵人也被谣言惊动,畏惧至病。”

皇上冷哼一声:“富察贵人和祺贵人怕成这样,心中定是有鬼。”

安玲容立在皇上身边,似乎这样切近才能让她安心说出甜蜜的谎言。

“不过端妃娘娘也有让奴才们多执夜,免得两位贵人又受到了惊吓。”

皇上嗤之以鼻:“那些奴才素来奸猾,能少做事就少做事,不过这样以来也好,多守夜些朕也好睡得安稳些。”

安玲容只得默然不提,又道:“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嫔妾希望皇上严查此事,免得让前朝的人听到后宫鬼神之乱的传闻。”

皇上静静听着安玲容说完,牵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温言安抚道:“朕知道事情不查得水落石出,便是委屈了你和端妃先张罗着。

可是容儿你要知道,许多事盘根错节,若弄得太清楚,便会到了连朕都无法收拾的地步。

朕登基才这些年,不能有任何动摇国本的事出现,免得人心浮动,江山不安。”

安玲容低低垂首,伏在皇上肩上,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

“皇上的心胸里有江山万代,臣妾的心胸里却只有皇上,所以,臣妾听皇上的。”

皇上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温热的气息从他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透进。

“还是你懂朕,深得朕心。”

安玲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攀上皇上的胸口,澹澹儿薄的衣衫下有滚热的心跳,带给她罹乱中些许安定之意。

“臣妾不在意名位,只在乎皇上的用心。”

外头春光初绽,如一幅锦绣画卷,初初绽放华彩。

皇上便在这朝阳花影里,轻轻拥住她。

“朕能许你的,便是用心了,朕知道你喜欢香料,明日就让内务府多送些来。”

安玲容的笑里含了薄薄的喜悦:“多谢皇上体恤。”

皇上看着安玲容桌上,给阿哥们读书用的笔墨纸张,又慨叹道:“其实你再喜欢弘历,他到底不是朕和你亲生的。

朕一直很想和你有自己的孩子,才当是朕的用心,有了最能着落的地方。”

二月的春光是枝丫上新绽的一点嫩绿的芽,一星一星地翠嫩着,仿佛无数初初萌发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滋长。

孩子?

安玲容眼下不需要孩子,至于弘历,也只不过是个暂且可以投资的人儿罢了。

因此安玲容以轻柔之音相对:“那么,臣妾也用心弹奏一曲,回报皇上,如何?”

皇上素性雅好器乐,养心殿暖阁中便有上好的宋琴龙吟。

安玲容原是弹得惯了,便取下轻拢慢捻。

琴音宛若春雨打破一池春水,渐弹渐高落后琴音渐渐舒缓,愈来愈低好似女子在花树下低声细语,相对言笑。

皇上闭目须臾,轻声道:“是李之仪的卜算子。”

“是。”

安玲容素手轻扬,衣袖的起伏若碧水三尺,飘飘若许。伴着琴音潺潺,她轻声吟诵。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皇上睁开幽深的眸,怜惜地望住她:“朕与你并无相隔,何来这样日日思君不见君之意?”

悠长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浅影,遮掩着绵绵不可言说的心事。

安玲容低低道:“前头的都不要紧,臣妾只在乎一句。”

她微微凝神,正欲言说,皇上却也同时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一瞬的心意相通,让她稍稍有些安慰。

“臣妾知道皇上有太多人太多事,臣妾亦不敢妄求贪多,只求这一句便好。”

皇上的眼中有深深的情意,如同最温暖的泉水,将人都溺了进去。

“朕或许宠幸你不是最多,那是因为朕是皇上,朕也无法做到最多或是最好。

但是容儿,朕希望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那才是朕真正不负了你的相思意。”

琴声袅袅,浮上心头的情意,亦是袅袅。

皇上言毕,铮铮琴音已然奏起。

她的双手游移于琴弦之间,修长洁净的指,指节分明的骨,缓缓弹奏吟诵。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唇齿间反复吟诵,寻觅着依稀可知的温情,借以安下自己飘摇不定的一颗心。

她投入他怀中,眼中暂时有了温煦的热意。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回到殿阁中已经是三更,侍寝后的疲倦尚未消除,安玲容泡在浸满玫瑰花的黄杨浴桶中,以温热的水来疏散身体与心思的疲乏。

槿汐一勺一勺地替她加着热水,安玲容闭着眼静静道:“宝绢,辛苦你了。”

宝绢细长的手指捞起片片殷红的玫瑰花瓣,反复替安玲容按着雪白的肩,口中道:“奴婢只是装神弄鬼,哪里比得上娘娘费心筹谋辛苦。”

安玲容将身体浸得更深些,让热水漫到了下颌,才舒然松了口气。

“我的辛苦不过是找一个人的软肋,富察贵人和祺贵人最在乎身份与恩宠,如今恩宠断绝,身份只成了空衔。

她们一生心高气傲,却也胆小得紧,自从被你吓了一回,便再没有神志安宁过。”

“娘娘是找她的软肋,奴婢不过是照着她的软肋打下去罢了。

寝殿里闹鬼火,那星许磷粉是掺和在蜡烛里头的,每到夜半,蜡烛烧了一半的时候里头的磷粉也会跟着烧起来,不用奴婢去扮鬼,她们也相信是丽嫔的鬼魂去过两人的寝殿了。

还有奴婢扮鬼时那些鬼火,都是烧了一点点磷粉在手炉里藏在奴婢袖子中,用时撒出去就好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把自己扯在浑水里头,反而不好独善其身了。”

安玲容赞许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含笑不语。

氤氲的水汽扑腾上来,将安玲容的脸蒸得嫣红如霞。

安玲容伸着三寸长的水葱似的指甲,划着黄杨浴桶,那轻微的触碰声如她不能平复的心境。

眼下,祺贵人和富察贵人的事情已经告一段。,

接下来,她要考虑对付的人儿,就只有曹琴默和甄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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