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消息（倒叙）
“建文，我想到一个人。”铁建文躺在床上想着事，被身旁的妻子推了下。
他侧过头问:“怎么了？”
邹云清兴致勃勃说:“你不是有个同学在革委会工作吗？你说，能不能向他打探一下。”
铁建文吓了一跳，现在这形势，一听革委会都躲得远远的，还主动送上门。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呢。但看妻子殷殷期盼，也没立即否决。他决定明天午间去探探口风。
他和革委会的方学军是大学同学。他是以工农兵的名额上的大学，和方学军是同宿友，不同专业。方学军这人爱钻究，他则利用有限的书本充实自己。
毕业后他以优异的成绩留在了省城，和同是省城人的方学军联络就断了。
次日午间，他在单位用完餐，慢慢溜达到革委会。他在附近站了会，见出来的人少了，才走过去。
门口没有门卫，也没人敢闯革委会。
他在院子透过玻璃，只看见一间办公室有人。他走近瞧了瞧，一眼认出是方学军。
方学军推开窗:“铁建文，你怎么在这？”
铁铁建文左右看了看:“方便吗？”
方学军关上窗，和他一前一后出了革委会在一个巷口隐蔽处停下。
“你不知道现在很乱呀？还瞎跑。”方学军很鄙视他一眼。
“你害怕呀！”
方学军说:“我自是不怕。说，找我什么事？”
铁建文忙说:“向你打听几个人。”从口袋里取出张纸，摊开，让他看。“我岳家的事。”
方学军记下人名说:“过得怎么样了。”
“挺好，你呢？”铁建文问道，又说:“我在单位听说，上头来人了，挺硬气的，和你们严主任不对付。你可得警醒点。不然别干这工作。”
方学军点点:“是呀，光得罪人了。明天给你信。”说完，理理衣领，回革委会工作。
下了班，铁建文去了趟老虎街米家巷。要添置的东西不多，定制新床两张，新柜子一个。其它的都能用，挺省事。
铁建文刚要推门而入，身后传来叫喊声:“是建文同志吧？”他忙转过身，却是单位同事雷世章。
“雷同志，你家也住附近。”他好奇问道。
雷世章指了指一处大门。
铁建文记得昨天叫杨秀文的女人，就是从这屋出来的。结合女人的年纪，雷世章应该和女人是夫妻，这巧合，不写书也挺巧的。
“建文同志，上我家坐坐吧！”雷世章客气道。
铁建文推说还要忙，拒绝了。在单位也不熟，现在是邻居，也不是说熟就熟的。
“你这跟谁在门口说话呢？老方回来了。”杨秀文接过他手里的点心。
“你猜新搬进老方家的是谁？”雷世章说。
杨秀文疑惑问:“难不成，你认识？”
雷世章点点头:“铁建文。”一字一句的说。
杨秀文哦了声:“就是你说的那个乡下小子。”
雷世章点头称是。市政机关这种事业型单位难进，世人皆知，还是基建科这种有实权的单位。他在后勤科呆了好几年，想转到其它科难如登天。可人家铁建文，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小子，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
“今天我见到方学军了。”铁建文回到家就和邹云清分享这个消息。
她问:“他愿意帮这个忙？”
他点头:“事成，给他报酬。”
她点头同意“那明天多带点。”
他又说:“你知道咱们的新邻居是谁吗？还是熟悉的人。”
邹云清皱眉想了想，没想起是谁。因为肚子越来越大，她是能请假就请假。单位领导也体恤她，上半天休息半天，不舒服就呆家里。
“雷世章。”铁建文直接说答案。
“他呀！”语气淡淡，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次日，铁建文刚吃完午饭，在单位门碰见邹云清。“我和你一起。”邹云清说
铁建文看了看她的肚子:“你等着！”说完，大步向革委会走去。
在革委会附近，远远看见方学军走出革委会。两人不期而遇。
方学军左右看了看，交给他一份文件:“全在这里。”
“谢了。”伸手接，又顺手交了个信封给他，转身走了。
邹云清见他回来，又见他向她点头，知道事情办成了。
两人熬到下班，迫不急待往家赶。
文件上记录着几人被下放的地方，再具体点的，只能自己去查验。
邹云清收好文件:“行了，这事通知大姐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铁建文忙着新家布置。每天进进出出，很多米家巷的老居民，也知道老方家搬走换了新人。
这段时间，邹云清腾不出时间来新家，也不知新弄成什么样。铁建文也是早出晚归，回来说不上几句倒头就睡。
日子一晃就过去一个月，天气渐冷。南方的冷是深入骨髓的冷。好在家里早早准备了木炭。邹云清已经住进米家巷，这里离单位更近。走路十来分钟，骑车几分钟。这日子虽然很安静，但是父母一直没有消息，却是让她忐忑不安。
这日外边刮冷风，铁建文出差几日。家里显得冷清。邹云清刚煮了饭，正准备做菜，听见大门响起拍门声。
她转身往大厅走，便见外边传来“二妹，是我。”
邹云洁进到屋内，迫不及待的说“二妹，我听说有一批黑五类推到下边市去批斗，你说会不会有爸妈？爸的身体本来就差，再这么折腾，还不要了他的命。”
邹云清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慌慌的。嘴里仍旧说:“不会的。”
“二妹，妹夫呢？没在家吗？”邹云洁看见屋内空荡荡的。两人站在天井边，才一会功夫就觉得一股子冷。
邹云清说:“出差去了。”
邹云洁声音突提高二分:“他也太不懂事了，这节骨眼出差，不知道事情轻重呀！”
邹云清被大姐这么一说，也挺不是滋味。父母在他心里还没工作重要。但她不能说，否则让大姐笑话。
邹云洁见不着人，也没心情呆下去:“我回家去等，以纯也发动朋友打听了。”
“上次建文给的名单，没查到消息？”她这才想起，他也是出力的。
邹云洁愣了一下“没有，你姐夫的人脉在商圈，政治这里一点也使不上劲。”
邹云清抓起大衣说:“我和你回家去等，兴许姐夫那边有好消息。”边说边往外走。
两人坐公交车回到邹家附近的巷子，看见几个大孩子正围着个小孩拳打脚踢。一瞧那小孩不正是她们小弟邹云涛。
两人怒气上冲，什么也不想冲上去。邹云清还大吼:“住手，干什么的？”
这边邹云洁上前将几个大孩扒开，看见鼻青脸肿的弟弟，怒气更盛。“你们干嘛打人？”
一大男孩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人？他是资本家，一个臭老九的儿子，不打他打谁？保护他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放屁，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邹云清扶着腰瞪着他:“你家里人也是这么教育你的。”
那男孩猛的撞向邹云清:“要你多管闲事。”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邹云清下意识心慌的用手护住肚子。下瞬间，身体被人一揽，转到一旁。那男孩也被人狠踹一脚，跌坐地上。
“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我有必要送你去劳改场一趟。”说话的人正是铁建文。
那小子心思被揭穿，恼恨地瞪了他一眼“谁怕你，一家子的臭老九，蹦达不了几天。”
邹云洁气愤的嚷道:“孙家小子是吧？谁家屁股不干净，属你家。回去问问你老子，怕不怕我去革委会一趟。他孙仁庆应很乐意。”
孙家小子也不小了，十四五岁样子。他是闯祸惹事，但要老子背，那绝无可能。孙家小子爬起来就跑，几个大孩子也蜂拥着跟上。
几人回到邹家，邹云繁一看弟弟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以后出门远着点孙志坚，都是些坏孩子。”拉着云繁去房间上药。
这会邹云清才有空问铁建文:“你出差回来了？”
铁建文说:“回家见你没在，就过来找你了。”
邹云洁冷冷瞧了一眼:“妹夫，大家伙都忙着打探爸妈的消息，你只顾着你的工作。太令我们失望了。”
铁建文听闻此话，也看向妻子，也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也在责怪他不尽力。
“我回来了！”苏以纯这会也大咧咧的回来了。看见眼前这诡异的气氛，迈进的脚想抽回，不知可不可以。
“苏以纯，”高分贝的嗓音，吓了众人一跳“你还知道回来，从早到晚，你都忙什么去了？”
苏以纯掩饰一下自的心虚:“当然是打探消息了。”
邹云洁气乐了:“你们一个个的只顾自己，有想过爸妈过的怎么样？苏以纯，你一天不沾黑市会死呀？我下午还见罗霸，你跟我说打探消息。你还跟我扯谎了。”
苏以纯见事情败露，只好说:“我就一小市民，没那么大本事。打探消息涉及到政策这类敏感话题，人家一听就让我别打听。你让怎么办？”
眼看两夫妻要吵起来，铁建文连忙出声打断:“姐，姐夫，别吵了，再吵就伤感情。我这里有新消息，你们要不要听听。”
几人齐齐看向铁建文。铁建文便将他这段时间出差，顺便去打探上次名单的地址。这一路过去，遇到不少波折。铁建文没说，但结果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