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虚伪的繁荣
苏柳提上食盒便出发了，然而按照仆人留下的地址，到达客人家时，她却有些傻眼了。
那是一间十分破落的院子，院墙上的墙皮都斑驳脱落了，还破了几个洞，被人用稻草填了起来，大门更是简陋至极，是用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看上去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
她掏出那张纸条，一再核对位置，发现确实没错，心中更加纳闷了。
这样破落的人家，竟然会点自己店里那些价值不菲的菜式吗？
苏柳想着，既然对方的确是让自己送来这里，或许是有其他原因，于是便准备上去敲门。
没想到，大门根本没有上锁。
她轻轻一推，只听到长长的一声“吱呀”，门就被打开了，露出里面更为荒凉的景象。
院子里长满杂草，边边角角的地方堆着一些干柴，还放着一口大缸，但里面的水早已干涸了。
而作为主体的房子更不必说，屋顶上堆着厚厚的一层茅草，窗子破破烂烂的，而且，连扇门都没有，屋子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在居住的。
“有人吗？我来送餐！”
苏柳试探性地朝里面大喊一声，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这里根本没人住，为何会有人来订餐呢？
苏柳觉得这事有些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不过她好歹也来自现代，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
但也不能放下食盒就走，因为昨天的仆人没有结算餐费。
她决定，到房子里转一圈，做最后的挣扎，如果还是见不到人，那就先把食盒带回去再说。
踏进房门，里面的光线很昏暗，只能勉强看清东西，堂屋里堆着的是一些破烂杂物，都蒙了一层灰，左右两侧还有两间房间，和堂屋是相通的。
“请问，有人在家吗？”
苏柳再次尝试着喊了一句，这次，她忽然听到右边传来一些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右手边的房间，有人。
苏柳屏住呼吸，轻轻挪动脚步，走到那扇门前，然后猛地一下将门踢开。
眼前的一幕，惊得她瞪大双眼。
这里的确有人，但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满满的一屋子，密密麻麻的人。
再仔细一看，他们大多是老弱病残，一个个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打了无数补丁，整间屋子都散发着一股刺鼻而难闻的气味。
其中一个孩子被另一名老人死死按在怀里，估计方才的动静，就是他发出来的。
见到她，众人皆是瑟缩了一下，都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苏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喃喃地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很显然，这里不是某户人家，而是一个乞丐据点，住着的，显然是玉城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她突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衣着相对干净整齐的，在自己进来时，便一直背对自己，看身形和打扮，分明就是昨日来熙春楼定菜的那个人！
于是她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喂，昨天是你来跟我定菜的吧，这是什么情况？”
那人身子一僵，缓缓地回过头，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年纪，应该也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哈哈，没想到老板娘会亲自来……”
苏柳不想听他跟自己扯皮，伸出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厉声道：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那人终于是绷不住了，居然“噗通”一声跪下来，声泪俱下地说道：
“我们这些人，都好久没吃东西了！昨天看到熙春楼可以送餐，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苏柳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她还是十分不习惯有人对自己下跪的，语气略微放松了一些：
“你别这样，先起来说话。”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苏柳觉得这事还是有些奇怪，又追问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专点我店里那些贵价菜？这几道菜也不够你们这些人分的。”
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本来，我是在城西的李家做事的，但前几日，他们诬陷我偷了府里的东西，还将我赶了出来！我点的那些，是从前的老爷爱吃的，其他的菜，我也叫不出名字……”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苏柳也算明白了情况，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地反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话音落，那人又是一副悲戚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本就无权无势，诬陷我的，是府里的管家，他想塞自己的亲戚进来，我哪里拧得过他，自己又没有去处，只能来这了。”
闻言，苏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没想到，有钱人家的情况这么复杂，连一个小小的仆人，都有人想着办法去竞争。
原本，她察觉到自己被骗，是非常生气的。
但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每个都是面黄肌瘦、眼圈凹陷、胳膊腿瘦的像麻杆，而且大多又是老人和孩子，她又有些迷茫了。
玉城这样繁荣热闹的城市，原来还有这样凄凉悲惨的一面，真是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思忖了一会，她将食盒轻轻放下，叹了口气，道：
“罢了，今儿个这顿饭，就不收你们钱了，这些你们分了吧。”
“实在是太感谢了！老板娘您真是活菩萨在世！”话音未落，那仆人就感激地对她拜了又拜。
而其他人则是一窝蜂地涌上来，打开食盒的盖子，都顾不得用筷子，直接上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看着这副景象，苏柳觉得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般，堵得人难受，或许，是因为不忍吧。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她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脑海里全是在破屋里看见的这一幕。
吃饭的时候，沈落辰也看出了她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今日心情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