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结束

“况且，你真的要现在按下去吗？”

吴威眼皮一跳，有种被人看穿的不适，像他们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以刺激为生的人，也并非全都视死如归，也有如他这般，只是喜欢看到一切希望在自己手中摧毁，而不是自己被摧毁。

他能活到现在，并且从多人围剿中逃脱，自然并非失去理智的疯子，除了足够狡猾谨慎外，在关键时刻也能低下头，能屈能伸。

但让他吃亏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太久。

收起引爆器，略微僵硬的转移话题，被堵到这里还是自己太过自大。

面对警察，吴威手里的东西可能是非常沉重的筹码。

可是面对同行，或许只是轻飘飘的稻草。

他见过太多为了信仰不惧生死的偏执者，所以这份威胁反而缺少了应有的分量。

尤其是这种，吴威抬眼看向对方，自己找台阶下:“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太懂，这次是我冒犯了。”

“不过，你也看到了，今天的场面已经没法中断，这件事是我办的不地道，改天自会上门赔罪。”

顾清说道:“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吧。”

“啊”吴威傻眼。

“拜码头啊，”左右看了看，从会议桌上拿来纸笔，摆出专业的文职姿态，坐在椅子上写写画画，聚精会神的样子让吴威感觉格外离谱。

只见顾清一边写，还一边小声的读出声:“印尼岛事件的侥幸逃脱者，吴威，”

抬头看了一眼:“男，”

随着顾清第一句话完整的出现，吴威眉头紧皱，对他的身份已经相信了大半，就算不是怪物集中营，最起码也是同行。

那群警察真能查到他的身份也不会如此心平气和。

只是看着面前像学生一样乖乖着写东西的顾清，他满脑子问号，眼前的场景怎么也理解不了。

（是这几年消息闭塞，落伍了吗？）

顾清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对了，多少岁来着？”

吴威还陷入迷茫中，被眼前的情况震的有点发懵，习惯性的掩饰随口就来:“38”

顾清一听，就知道对方说谎了，他只是暂时没想起来，不代表真的忘记了资料内容。

为了给对方吴威压迫感，必须不断的打扰对方的思考，不能让他脑子跟上节奏，于是握紧笔使力按下，一声圆珠笔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噼里啪啦’巨响，玻璃碎裂成渣，一枚子弹擦着吴威的脸颊深陷在对面的墙里。

两人同时呆愣住。

看到这种情况，‘顾青’接管了身体，像是不耐烦的猛兽，铺天盖地的可怕气势弥漫出来，他淡漠的看向对方，眼神中仿佛尸山血海迸溅，气质开始出现了质的变化。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舒澜芮错把清清的演戏当成暗示了。

这时吴威也反应过来，脸色阴沉，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准备更换位置。

这边刚抬脚，只见坐在椅子上的‘顾青’已经略显不耐烦，可还是不得不压着脾气，慢悠悠的拿出枪指向了他，用略带懒散，又充满煞气的声音说道:“别动，就站那。”

“38？逆生长？”‘顾青’轻轻拍手，笑意不答眼底，讽刺道:“科学奇迹啊。”

“这次的屈辱我记下了。”抬起的脚又慢慢退了回去，吴威脸色难看，攥紧引爆器，伸手一抹脸上的血渍，狠辣的盯着对方:“小子，今天我给你面子，但是没有第二次。”

（该死，不愧是那个组织的人，比我还疯。）

（真不怕我按下去？）

（惹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所有人都给一起升天。）

‘顾青’一手拿枪指着对方，一手握着笔放在纸上丝毫未动,刚才还差点杀了对方，现在又一副好好说话的样子,充分的展现了什么叫做喜怒无常，他问道:“说吧，多少岁？”

吴威黑着脸说道:“你不是知道吗？”

‘顾青’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仿佛恶魔在呼唤:“可我想听你说。”

吴威死死的盯着对方，显然是个记仇的人。

两人对视半天，仿佛在角逐，都沉默不语。

顾清看的心里直发毛，赶紧说道:我来我来。

这个时候可不能真的把对方激过头了。

“算了”‘顾青’自动后退，顾清丝滑的顶上。

移开视线，好像认输了，手上慢慢写，嘴里嘟囔着:“42”

“这里有多少颗炸弹？”顾清问道:“这个总该说了吧，要不然我不好交代。”

（足够让任何大厦倾塌。）

看着枪口，吴威不屑的把头一扭，在兜里的手紧紧握住引爆器，嘲讽道:“怪物集中营不是尽在掌控吗？问我做什么？”

（我可是下了血本，绝对不会告诉你有整整五十颗，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嘶，五十颗？

准备打仗吗？顾清脸色扭曲，但很快维持了镇定，果然自己什么都敢想，正常情况下他可是连五颗炸弹是什么威力都不太了解，现在都敢乘以十倍了。

强自镇定的说道:“看来你对拜码头一点也不诚心啊，那就没得谈了，区区五十颗炸弹而已.”

直接挑明重点信息，接下来全看对方的自由发挥了。

顾清承认自己不是个聪明人，但对方却是个谨慎的聪明人，然而越谨慎的人越喜欢胡思乱想。

自己只需要顺势而为，见缝插针，动摇对方的意志。

果然不出所料。

吴威脸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过来。

（不可能，）

（就算材料供应商那边有对方的人，也不应该知道具体数量！）

这么多大规模杀伤力武器，不管是自制还是购买成品都需要一个靠谱的供应商，身为恐怖分子的吴威自然渠道多多，也有经常合作的对象。

（有将近一半是自制的，材料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存下来的。）

他这会儿越发感觉怪物集中营的深不可测，眼中充满了忌惮。

（除非，从我来到华国后就一直处在监视下！）

原来如此，以前几条人命的小打小闹对方看不在眼里，所以没有找上门来，这次闹得有点大，才特地过来敲打。

自己这几年能力退步这么大的吗？居然毫无觉察。

还是说对方的实力高出自己太多了？

曾经混迹黑色地带的人自然没有蠢的，他想明白了这点时，已经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浑身冰凉。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那一个，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那都是真相。

很好，顾清心里举起大拇指暗暗点赞。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他神秘的说道。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吴威神经质的笑，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说道:“只要还在这里，我就是王。”

“要不要试试，是你的狙击手的子弹快，还是我的手速快。”

……别啊，这个可不兴试啊。

顾清僵了，片刻后，他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够有诚意了。”

这种冒名顶替的诚意他说的极其心虚。

的确，如果真的是按照吴威猜想的那样，毫无觉察的被人监视了几年，一旦怪物集中营有意，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看着对方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顾清收起枪，不管内心多慌，姿态依旧保持高高在上:“现在冷静了？”

吴威:“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就不会自己多想想，你多想想我不就知道了？想照抄答案的顾清突然发现小抄没了，只得自己开动脑子。

刚刚经历的夜幕选拔，给了他极大的灵感，顾清开始满嘴跑火车:“之前是对新成员的考察期，你的表现很优秀，正好，我们的爆破专家死在了上次的活动中。”

“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怪物集中营吗？”

楼下正在愉快拆弹的孟远熄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任何情况，低头小声嘀咕道:“谁在想我？”

“……你让我考虑考虑。”吴威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确实。

对方对他了如指掌，并且大费周章的展现实力，却没有伤他性命，本身就不合理，除非有利可图。

而他就是被图谋的利。

吴威说要考虑，其实心里早就同意了，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上赶着。

“可以，给你三天时间，当然，我们要先把这件事的流程走完，以后会登记在记录册内，接任务时也能让人清楚的知道你的实力。”

顾清看向腕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露出来一点刀刃。

奇怪，表里怎么还有刀片？他百思不得其解。

“放心，时间够用，”吴威误会了对方的动作，以为顾清在计算炸弹爆炸的时间。

顾清:“那么继续吧”

“炸弹放置的大体位置？”

吴威:“这个也需要记录？”

“正常的杀人不需要，但是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才更能炫耀武力，我知道高段位的爆破手需要精准的计算，例如摆放的角度，造成的破坏面积等等。”说完，顾清抬头诧异的问道:“难道你不需要？”

打死也不能说全凭感觉。

如果承认不需要，不是摆明了说自己不是高段位吗？吴威转移话题:“没想到你也精通这些东西？”

“不，只是听你已经嘎了的前辈说过几句。”

“……”他就不该问。

随后，吴威遮遮掩掩的交代了一些。

“很好，”顾清左手托着脸，光明正大的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打开了警察内部联系的耳机，重复的说道:“一共五十颗炸弹，一楼至十楼，大致上每层三颗，十楼往上……吧唧吧唧吧唧”说了一通。

等他说完，耳机里一片沉默，警察群里炸开了锅，随后乱糟糟的声音传出来:“你是谁？”

“凶手？还是人质？”

“别挂，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

“现在的处境危险吗？”

没一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赵季云温和的问道:“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吴威等急了:“可以了吗？”

“嗯”顾清这句话既回应了赵季云，又回答了吴威。

“对了，这些炸弹是远程遥控定时炸弹吧？”

吴威警惕的问“不是，怎么……”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没事，只是，你现在已经”‘顾青’抬起头，露出恶意满满的笑，这段时间熬光了他的耐性，冰冷冷的吐出:“没用了”

最后一个字的落地，在给舒澜芮做出手势后，迅速靠近对方。

膝盖顶向肘部关节，引爆器眼看就要掉落，另一只手顺势接住。

这时，手表上的刀片瞬间撕裂对方的脖颈，动作狠辣，面无表情。

与此同时，从窗外打进来太阳穴的子弹同时爆开对方的致命点。

剧烈的疼痛使得吴威的眼珠快要从眼眶中凸出，鲜血和脑浆同时喷涌出来。

“嗬……嗬……嗬”他好像要说什么，可惜已经断裂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字句。

满脸是血的吴威笑了，怨毒的目光带着嘲弄和不甘，看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的‘顾青’，一口老血喷在了对方的面具上。

（全都陪我一起死吧！）

一直安静的耳机里突然传出‘滴，滴，滴’的声响。

然后开始加速，瞬间变成了急促的‘滴滴滴，滴滴滴’。

被刚才的画面震惊的顾清瞬间回神，来不及感受害怕，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赵季云的声音传出:“对方骗了你，那些都是远程遥控类型的！”

“炸弹倒计时突然加快速度，预计两分钟内就会爆炸，除了我们正在拆除的，还有十五个没有来得及找出，时间来不及了。”

“赶紧撤离，撤离！！”耳机里传来急切的声音:“你还在听……”

咔，顾清关了耳机，取出来扔掉，疲惫的靠墙抱膝坐在地上，两分钟的时间对他来说形同无有，已经注定逃不掉了。

这一夜东奔西跑太累了，他想休息，不知道死亡是种什么感觉？

无神的望向虚空，打了个哈欠，问道: 要死了，你怕吗？

没想到对方会在最后一刻骗过了他们，‘顾青’有片刻的错愕，但却过分的平静，因为他惧怕的从来不是死亡: 有你陪葬，我怕什么。

‘哈哈’大笑两声，顾清骂到: 瞎说，自己跟自己那不叫陪葬。

‘顾青’垂下沾血的手，眼神专注的看着玻璃碎片里倒映的自己，与碎片里的眼睛视线交织: 那叫什么？殉情吗？

顾清对视，‘噗呲’忍不住笑了场: 哈哈哈哈哈，原来我这么幽默。

又是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顾清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 喂，我还是有点害怕。

‘顾青’: 放心，不会疼的。

顾清嘟囔着: 骗子！

突然，他视线一黑，陷入了沉睡，自然脱离了皮囊。

‘顾青’慢慢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说道 :

“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