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没人能拔掉恶狼的牙
迦楼罗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钟无名,视线定格在她手里头的那颗石子上。
钟无名还是清楚自己这个小伙伴在担忧些什么的,她低头笑了笑,“一匹真正的恶狼是不会把自己的爪牙拔掉的,也没人能拔得掉。”
“就算是谢寻幽也不行。”
“如果我和他真的在一起,我还是我,他也还是他,该做的事也得做,该报的仇也得报。”
她眼珠子一转,撩起眼帘看向迦楼罗。只见他皱着眉,脉脉余晖倾洒在他身上,显得他脸上愁容还挺重,也不知道还在想些什么。
“小霸王,你怎么不出声了?还在想什么啊?”
“我想……”迦楼罗倚着旁边的一块巨石,学着钟无名双手交叉着枕在脑袋后,少有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才吞吞吐吐道:“就怕你到时候就跟谢寻幽跑了,连我们都不要了。”
“不会啊。”钟无名哭笑不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挤眉弄眼,“怎么,小霸王没我这个小伙伴就活不了了?”
迦楼罗抬眼瞪她:“放你爹的狗屁!”
“行行行。”钟无名嘴角上翘,一摊手卖了个乖,而后一把将迦楼罗拽了起来。
“走走走,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千山城里又多了不少好吃的,咱们去尝尝!”
迦楼罗就这么被钟无名从画卷里拽了出去。
*
极生门内的地牢极其牢固,布下的封印足以将大乘期的大能都困在其中。这地牢是不见得光的地方,在莫有云来之前本是一地的模糊血肉,潮湿阴冷。
不过听说他要来后,看守地牢的修士将这里的残肢遗骸都清理干净,不敢让门主看到这些污秽,虽说他们门主是个瞎子。
牢里现在除了阴冷一点,看起来还是很整洁的。
但此时尖锐的惨叫声却在整个地牢中回荡,连哭带嚎,惊得牢里的其他犯人大气都不敢喘。
莫家万人之上的家主和他那个肥猪般的大儿子被缚在铁架上,而旁边的修士手持着上品的灵器,正将他们身上的肥肉一点点片下来。
莫家家主虽说是个嗑药的大乘期,但再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方大能,肉身强硬,要用上品灵器才能伤害。极生门的修士刀技精湛,顺着莫家家主的筋脉一片片将肌肉切下来。
而那个废物的金丹期莫家长子更是嚎的凄厉异常。他们眼白翻出来,嚎叫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口水顺着张开的嘴就这么流下来,一整个疯癫的模样。
他们也确实是疯了。
刚刚莫有云对他们直接使用了搜魂,面无表情地将他们的识海捣了个稀巴烂,没多说一句废话,也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除了里面行刑的修士,外面就只有莫有云一个人。
平日里被钟无名嘲笑笔都快长手上,无时无刻都在处理事情的莫有云懒洋洋地靠在地牢阴湿的墙上,一手搭在旁边钝了角的小木桌上,另一手竟然拿着个酒壶。
小木桌上还摆着一小碟花生,被炸得酥脆。上头还有盏小灯,昏黄摇曳的灯光将阴森森的地牢照出一小圈暖黄,映出莫有云眼底的迷离。
他很少喝酒,也很少在人前展示过这一面,就连此刻也不忘记在自己周身设个屏障,下意识不想要任何人见到他这副模样。
他酒量很差,喝一点就会脸红发热,没忍住扯开衣襟散散酒气,一拽便拽到肩膀处。从嘴里溢出来的酒顺着下巴滴到如玉的胸膛上,整个人都显得颓唐,却又处于格外放松的状态。
从莫家这两父子识海中抽出的记忆被存进一块刻影石中,莫有云也不急着看,只是将小木桌上的酥花生一颗颗丢进嘴里。
可能是喝醉了,久违的一种孤独感涌上心头。
他很小的时候总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要是能手刃这两个无耻卑鄙的人,那定然要高兴坏了。可如今真的办到了,内心就只剩一点点波澜,而且还会冒出个矫情的念头——他终于也算是个孤家寡人了。
他一手撑着脑门,碎发散下来,头有点晕,酒劲上来了。
啧,现在倒是有点想念钟无名那个家伙。
他抬头看向牢里那血肉模糊的两个人,而行刑的修士正将他们的肉片下来。
要是钟无名在这,说不定还要对这些刮下来的肉夸赞一番,肥瘦相间,真是上好的五花肉,而后再遗憾的表示并不能拿来涮。
莫有云被自己想到的画面逗笑了,他倒是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忽悠钟无名的那个故事。
他那时候告诉钟无名,自己的娘是莫家家主的外室,由于自己是个天生的瞎子,所以被莫家扫地出门。
但其实并非如此。
莫有云的娘当初是被还没当上莫家家主的莫成山给掳回来的,莫成山占着莫家的名头在各地横行霸道,见他娘长得好看就掳回了莫家。
而他娘当时不过虚虚二十岁,虽然修为已至金丹,但在莫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莫成山在侵犯了他娘后,为了事情不暴露,又将他娘的家族给灭了个干净,这还是他娘几年后出了莫家之后才得知的。
莫有云出生的时候正处晌午,白昼最烈之时,天生异象,大半个修真界一瞬之间黑了天,竟成了夜晚!
众人皆道他是不详之子,天煞孤星。而他娘本来在莫家也没有任何位分,甚至连外室都不是,最后被莫家的人扫地出门。
莫成山这人歹毒至极,为了永除后患,还派出了好几个元婴期修士来追杀他们。
莫有云他娘本来就在生育他的时候毁了上好的根基,还因为莫成山的虐待导致修为都倒退,完全不是这些追杀者的对手。
于是莫有云的童年便是在逃亡中度过了大半,他们不断的搬家,躲到闹市之中,躲到凡人的村落里。
莫有云生来是瞎子,还是异瞳,他娘就算用灵力也遮盖不住。他常常因为自己的眼睛被村里面的人当作怪物,无论去到哪里都被人所嫌弃。
而他娘在得知了家族被灭的事情之后,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没能撑下去,暗伤复发,没多久就走了,只留他一个人。
莫有云想到这,又迷迷糊糊闷了一口酒,抬手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手边的那盏灯散发出来的光似乎亮了些,也温暖了些,驱散了一点地牢之中的阴冷潮湿。
他拿起这壶酒,放在灯光之下晃了晃,清亮的酒液在壶中荡了一圈,散发出一阵酒香。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酒鬼师父。
此人长相粗犷,一整个圆咕隆的秃头,找不出三根毛。还有双总是在笑的眯眯眼和泛红的大酒糟鼻子。
腰上挂着一圈酒葫芦,笑起来自带猥琐气质,看起来跟个人贩子没有两样。最爱跟别人吹牛,常年混迹赌场,却每每输得裤衩都不剩。
可他是第一个称赞莫有云这双眼睛很漂亮的人。
莫有云那时候在赌场干活填肚子,结果这酒鬼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双眼发亮:“好孩子!老夫一看就知道你我有师徒缘分!”
“你这双眼睛可太好看了!”
莫有云觉得自己小时候必是缺了一根筋,轻轻松松被酒鬼哄骗了去,此后年纪轻轻操百八十个心,跟着这半点不靠谱的酒鬼走上了以赌入道的歪路。
他总是叫这个酒鬼“死秃驴”“死赌鬼”“酒坛子”,到底是没能在这酒鬼生前喊一声师父。
酒鬼以前总爱在喝酒的时候哼个小曲,“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莫有云趁着醉意,纤长的手敲着节拍,伴着莫家两父子若有若无的惨叫声,低声哼道,“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情似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