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贵妃宫中惊现厌胜之术
太子之事,即是国事。
李存勖召集太医集中会诊,不应该出现纰漏。贵妃宫里的所有下人也一一盘查,没有得出可靠的结果。
若不是现在战火频起,李存勖怕是连早朝也不上了。
柴守玉好说歹说,韩玲才慢慢恢复了平静,把孩子抱给柴守玉的时候,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柴守玉轻柔地接过,拨开孩子身上的锦被,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毫无收获。
“太医和医女呢?”柴守玉问。
“小莲,速去偏殿请医女来。”
原来医女随身住在偏殿,可想而知太子病得有多严重。另一个丫头风似的跑出去,没过多久就带来了三个太医。其中一个,是韩家的心腹,副院正。
医女听说过柴守玉的厉害,知道刘后就是被她一手扳倒,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慌张:“回柴宝林,奴婢才疏学浅,实不知太子惊啼之由……奴婢照顾太子尽心尽职,照理说不会出现此种状况……”
“你别慌,本宫只是例行询问。”柴守玉知道从医女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抬头望向一旁的副院正,“会不会是早产之故?”
副院正肃容道:“太子体弱,是为气不足之症,经过调养,略有好转。气不足之外在体现之一,就是好静。所以太子自出生以来甚少啼哭,比微臣见过的任何孩子都要乖巧。”
“那么,最近太子又为何会如此反常呢?”
副院正为难地叹了口气,惴惴不安道:“臣怀疑,是有人在宫中使用厌胜之术。除了这个,臣想不出别的理由。”
在场所有的人都闻之色变。
所谓厌胜,是属于阴法范畴之中的一种术数,端是厉害,据说能杀人于无形。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不乏这些个肮脏手段。若真是厌胜,不免叫人栗栗危惧。
柴守玉盘算了一番,心想太医之言不无道理。
在宫中每一个人都谨言慎行,谁都不敢说出此等骇人听闻之话。所以就算副院正怀疑,也只能憋在心里,一直到见到柴守玉,才下定了决心。
经过多次与柴守玉打交道,他深知柴守玉敢作敢为的脾性与不同常人的智慧,又兼柴守玉是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儿的,就算把整个后宫翻个底朝天皇上也不会怪罪。
柴守玉不再迟疑,对着韩玲道:“姐姐若相信妹妹,将此事交予我处理可好?”
韩玲正为太子的身体伤神,自然是一口允诺:“那就有劳妹妹了。”
柴守玉立即召出所有的太监和宫女,五人一组,对整个宫殿都搜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放过。包括四周的树,每一棵下面的泥土都要仔细翻看,如有挖掘过的痕迹,定要速速来报。若谁能寻到蛛丝马迹,赏黄金百两,并放之出宫,与家人团聚。
她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太监宫女们寻了半天,甚至把树下边的泥土全都挖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副院正额间汗水直淌,向柴守玉请罪:“臣妄言了,臣有罪。”
柴守玉叫他平身:“太医医者仁心,何罪之有?太子的身子还指着你照顾,太医劳苦功高啊。”
副院正擦了把汗,感激涕零。
也许真是太子命中注定要有此一劫,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柴守玉安慰了一下韩玲,思绪纷乱地回到了章华宫。郭威见她面色不虞,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
柴守玉蹙着眉头,向她的小哥倾吐心事,将前因后果全部说了个遍,无奈叹息:“小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那小孩软软糯糯地躺在襁褓里,一双眼睛澄澈干净,他是与李存勖、刘玉娘截然不同的个体,来这世间从未作过恶。柴守玉再怎么心如坚石,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刹那也软化了。
“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哭累了,便睡着了。只有累的时候,他才会睡着。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会在睡梦中惊醒,反复啼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治不好这个病……”
郭威眼中的神色深浅莫测,迟疑片刻道:“也许我们疏漏了什么。”
柴守玉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哥想出了办法:“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郭威道:“韩贵妃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也不硬朗,所有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陪着太子,一定是有人与她交替着陪太子睡觉。”
“本来是小莲的姐姐小青,现在韩贵妃将她毒打了一顿,没有一个月是起不来床了,估计又要择一个新的……”柴守玉说着说着,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叫唐离代替小青前去陪太子睡觉!”
郭威点了点头。
唐离会武,除了韩妃无人知道,习武之人生性警觉,由她陪伴太子最为稳妥。
柴守玉细细地嘱咐:“你得看紧了小皇子,并留心贵妃殿中的任何一人,有些看着不起眼的细节,往往就是查出真相的关键。”
唐离领命而去。
三日后,唐离回华阳宫报信。
“姑娘,太子身边并无不妥,啼哭照旧,我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难道是我多心?”柴守玉闷闷地坐下。宫中若真有如此手段诡谲之人,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唐离这三日都没睡好,揉了揉脖子道:“姑娘,我还要继续陪着太子吗?”
“陪,一定要陪。”柴守玉没有别的办法,心疼地看着唐离的黑眼圈道,“我叫太医给你开几个药膳的方子,替你补补身体。”
“这倒不用。”唐离打着哈欠,“我就是睡不着。这几天月光太亮,总是照到我的眼睛。想要关窗吧,想起太医说要保持通风,所以只能蒙被而眠,但很快太子就啼哭起来,值守的宫女立即提灯进来,反反复复,可把我给折腾惨了。”
唐离自然而然地跟柴守玉撒着娇,却不知柴守玉已脸色大变,猛然肩头被重重地握住,听见柴守玉急促的声音。
“你说什么?窗外有月光?”
“是啊。”唐离有些迷糊了。
“这几天外边根本就没有月亮!”柴守玉提高声音道,“唐离,你再好好想想,你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唐离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知道自己犯了错了:“我又要照顾太子,又要盯人,太累了,晚上就觉得很困,所以就没有睁开眼睛往窗外瞧,扯起被子蒙住了眼。”
“太子啼哭之时呢?”
“太子一哭我就醒了,醒来的时间正好与掌灯宫女进屋的时间一样。”
柴守玉猛然道:“唐离,我想我大概知道调查的方向了。无论是你还是韩贵妃,都将重心放在了白天,以为白天人多手杂,殊不知晚上才是最危险的。”
唐离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我和韩贵妃轮流陪着太子睡觉,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对太子下手?人少之时,最容易暴露了。”
柴守玉对着唐离耳语一番,唐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会吧?”
“是不是,一探便知。不过我们现在,最要紧是要找副院正。唐离,你随我来。”
副院正又一次被召到了贵妃宫里,这一回是悄悄儿的。除了韩玲、柴守玉、唐离三人,其余宫人都被韩玲以发脾气为遮掩撵了出去。
柴守玉指着屋内点过熏香的炉子道:“太医,这可是你亲自配制?”
副院正点头:“是,太子惊梦,所以制作香丸,辅以太子安眠。这是由开元年间宫中香改良而来,取沉香二两细锉,以绢袋盛悬于铫子当中,勿令着底,蜜水浸,慢火煮上一日,再加檀香一两半。因太子年幼,闻不得浓烈气味,所以檀香是以清茶浸泡后,并进行炒制。另加有少许龙脑、甲香、乳香、马牙硝,旋入脑、麝丸之。”
柴守玉自炉中捏起半粒未点完的香丸:“不知太医是否检查过这香料丸子?”
副院正“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好,因这香丸是他亲手所制,闻起来又与往常没什么分别,所以他并未细致检查,现在柴守玉将之提及,必定是香丸出了问题。他将那香丸捏碎了放在掌中,又伸出舌头尝了尝,少顷,吐在帕子上,愧悔难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贵妃娘娘息怒,宝林息怒,这丸子确实被人做了手脚,加重了檀香的剂量。因檀香是蜜水里浸过的,又经过炒制,所以气味甚淡,骗过了微臣的鼻子。臣罪该万死,不敢奢求两位娘娘宽恕。”
柴守玉没有急着追究责任,继续问道:“加重檀香,有何后果?”
副院正垂首道:“无它,久燃之,令人昏昏欲睡耳。”
柴守玉心中有数了。
她就知道,唐离不是那等娇气之人,就算白日里再辛苦,夜晚也不至于反应迟缓。她理应在掌灯的宫女进来之前就睁开眼睛,这才对得起女影艰苦的训练。
韩玲听闻此事,哪里还坐得住,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张嘴就要喊人。
柴守玉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道:“姐姐,你这是要打草惊蛇吗?”
韩玲气得面目涨红,声音犹在颤抖:“你有什么好主意?”
“主意自然是有,请姐姐等妹妹一晚,今日午夜,我定将那背后之人抓到姐姐的面前。届时要杀要剐,任由姐姐处置。而太子殿下,自会不药而愈……”
柴守玉轻忽一笑,眼中的光芒如春晖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