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离开
玉阳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李文杰连夜写了封加急信送到魏梓焕手上。
傅泠去看七水了,院里只剩魏梓焕和东楼。魏梓焕只看了两眼信里的内容,丢到火盆里烧了。
魏梓焕道,“让那两个人收拾东西滚回帝都。”
东楼犹豫片刻,道,“殿下,康丞相最近日头正盛,要将二位小姐赶走,恐怕不易。”
康和的两个女儿来了,还是悄无声息的来了,人家都到城门口了李文杰才得到消息。前不久吴铭才回了家里的信说不回帝都过年,丞相的二小姐康舒雪听到后,立马启程来玉阳找吴铭,那大小姐康舒雨声称自己是陪妹妹一起来的,可其实,她也同她妹妹一样是冲男人来的,冲谁就不用多说了。
魏梓焕皱着眉思索片刻,道,“去将吴铭找来。”东楼应下,出了院子。
傅泠那边,七水休息了两天之后身子已经彻底恢复。傅泠在一旁翻看他的话本,七水在一旁沏茶。
傅泠道,“这些话本怎么样?”
七水神色如常,道,“写书的先生们大抵都将那几个故事写烂了,翻来覆去也就那样。再等几年吧,或许他们就想出新的了。”
傅泠不常看话本,甚至连书都很少看,但听他的意思,就是看着无趣了,那他前段时间还能一整日坐在房里看,看来是真的无聊。
她一挑眉尾,把书放回去,坐到桌边,七水已经将一杯陈皮茶推来。陈皮味道很浓,浓得刺鼻,傅泠忍不住皱皱鼻子,她都想打喷嚏了,硬生生忍下。
七水似乎很喜欢这股味道,捧起来闻了好一会儿,见她不喝,道,“我看库房中有好些茶叶,以为你来到这边改了嗜好。”
傅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了一小口,那味道,太上头了,放下再没动过。估计是大师傅买来放着的,他老是说自己如厕不通顺,穆南州就叫他喝陈皮茶。
以前的她确实不爱喝茶,觉得泡茶太讲究了,来了这边后魏梓焕总会泡好一壶梅花茶等她回去,正好她也喜欢梅花茶的清香,喝了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这么想来,魏梓焕每次准备的东西,都能正中傅泠的喜好。
傅泠摇摇头道,“你若是喜欢,就多拿些去。”反正大师傅买的多。
她跟七水聊了会儿,在他的举止和言语中并未发觉有何异样,想想书房里还有公务等着她呢,起身告辞。七水送她离开后,坐在榻上翻出带来的银子数着。
魏梓焕已经等在书房中,添起了火。今天的他很是心不在焉,坐在位置上没一会儿就过来黏着傅泠,也不说话。
傅泠偏头看了眼,他眉宇微皱,便问道,“殿下,怎么了?”早上出门前他还好好的,现在又这副样子,似乎是她走后东楼拿着封信给他了。
魏梓焕静了片刻,转头窝在她颈间,道,“没事,就想抱抱你。”
吴铭一大早就溜出府了,东楼出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想到那两个人还在玉阳他就觉得厌烦,干脆让人回去把她们杀了好了。思及此,魏梓焕眼中闪过一瞬杀意,傅泠抚上他的脸颊时,又化作一抹眷恋。
傅泠专心于公务,没瞧见他的神情。吴铭到晚上才跟苏弥回来,魏梓焕出去寻了他,两人不知讲了什么,晚饭时的神情都很不好。吴铭平时最爱跟苏弥讲话,现在一言不发绷着张脸,魏梓焕虽是像往常一样,但傅泠能感觉到他不高兴。
闻堰左瞅一眼右瞄一眼,暗地里戳戳穆南州,穆南州不愧是情绪稳定第一人,明显察觉到两个好兄弟的变化也还挂着一张笑脸。吃完饭那三人就一起走了,闻堰凑到傅泠旁边,问道,“怎么个事儿?”
傅泠看着他们的身影,道,“估计是北夜的事,我们还是少问。”闻堰表示自己明白,几个人难得闲下来,约着到空地上打一架,暂且用雪球当做武器。七水也一并被拉了去,坐在一旁当上裁判。
另一边,穆南州感受到屋里的低气压,叹气道,“若是康家的两个姑娘知道你们如此厌烦她们,只怕要在玉阳城门口哭上一顿。”
吴铭立马叫道,“哭也回帝都哭去!”估计此时那两个人还堵在李文杰门口呢,别说哭了,只怕嘴都笑的合不拢嘴了。
穆南州转向一边不说话的魏梓焕,道,“你们打算如何?东楼说连着那信一起来的还有丞相的信物。”
这回换吴铭不讲话了,魏梓焕冷冷道,“让她们滚回去。”
穆南州无语扶额,现在的魏梓焕,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想给,他可不在乎康和会怎么想,他只记得傅泠马上要去玉阳玩了。他这模样,跟鬼迷心窍一样,傅泠就是那只鬼。
穆南州道,“现在朝中尚且不稳,安陵谨仍有余力,陛下看重康和,就算你们再怎么厌烦,也不能如此粗鲁的将她们赶回去。我还听闻,吴叔叔已与康丞相商量过,虽未传出消息,但这婚事恐怕已经坐实了,不然康二小姐也不能就这么来。”
闺中女子最重名声,一个未婚的姑娘不远千里来找一个男人的事传出去不外乎毁了她的闺名,倘若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那就是另一番佳话,痴情未婚妻千里寻夫,放在别人口中就是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吴铭显然想到这一层,脸黑的能挤出墨汁,他扭过身去生起闷气,那个康舒雪,他是真的不喜欢!
至于魏梓焕,既然康舒雨声称是陪妹妹来的,他不去也罢。结果第二天,玉阳又传来了坏消息,帝都又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吴家的,一封是北夜皇的。
两封信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叫他们好生对待康家两姐妹。吴家还把一纸婚书也连着送来给吴铭过目,这无非就是一种威胁,吴父知道吴铭不喜康二小姐,竟还拿着这纸婚书逼他。
北夜皇给魏梓焕的信里,明里暗里告诉魏梓焕康大小姐贤良淑德,又对他芳心暗许,叫他跟康大小姐相处一段时间。一代亲王,若是有一个得力的妻子,以后的路必会好走不少,北夜皇这是替他打了一手好算盘,又能稳固康和的衷心,又能让魏梓焕在朝中站得更稳。
两人看完信,皆是黑脸不作声。穆南州在一旁直摇头,都快过年了,又生出这么多事。
七水去找傅泠时,书房中只有她一个人,他问道,“魏亲王没来吗?”
七水机灵,能猜到魏梓焕的身份也不奇怪。傅泠皱眉看着手上的公文,道,“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总不能日日浪费时间在我这儿。”
听到她说的话,七水诧异的眨眨眼睛,道,“或许他不觉得陪着你是浪费时间呢?”
傅泠没答这句话,反问道,“你有事找我?”
七水坐到一旁,点点头,“想着这段时间都没跟你好好说过话,趁现在他不在跟你说说。”
傅泠还是能感觉到的,魏梓焕和七水间那冷淡诡异的氛围,但她与七水又清清白白,所以就没多想。
七水想跟她说的还挺多,脑中捋过一遍,才开口道,“我刚来那日,闻堰给你的药看着剂量不小,你可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傅泠手中的动作一顿,道,“你倒是细心,我身子没什么问题。”
七水看了她好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缓缓问道,“可是,避子药?”
她没作声,但七水已经明确了这个答案,他在醉人间见过最多的就是避子药,里面几味重要的药材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傅泠将这件事隐瞒得极好,总会想法子盖住自己身上的药味,可七水还是在不经意间嗅到了,仔细想想她与魏梓焕也是同床好些日子了,依她的性子,有这种决定也是正常的。
傅泠摇摇头,显然不想说这个话题,七水既然选择趁魏梓焕不在才来问她,定也不会跟魏梓焕说的。七水静了会儿,又道,“阿泠,我今日来,是想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
傅泠从他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出声道,“何必客气,有再多的话还是等过完年说吧。”看着七水的眼睛,她觉得里面多了丝坚定,不再像以前一样迷茫。
她彻底放下公务,起身将暖炉添上新炭。书房里静了好久,傅泠坐在他对面,才道,“冬天太冷了。”
七水不以为然,“很快就春天了,而且冬天的景色也不差,我曾在话本上看到,他们说雪峰上有世间最纯洁的雪妖,冰冻的湖底沉睡着可实现一切愿望的神明,我想去看看。”
傅泠无言片刻,道,“你也说了那是话本,全是那些人编的。”
七水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道,“万一真的有呢?”
傅泠多想反驳他,没有那个万一,全是先生们的谎话罢了。可看着他眼底的期待,还是没说出口。他想走出去了,给自己寻了一个放下过往的理由,给自己一个崭新的期待。
她道,“真的不等过完年再走吗?”
七水摇摇头,“及时行乐,我已经迫不及待去看外面的世界了,也想过一过理想中的生活。”在雪山之巅看一片白茫茫,往冰冻的湖面丢一颗石头,盖一间远离世俗的小屋子,在那里做尽自己想做的事,不为别人,只为了自己。
该怎么说,傅泠现在的内心十分复杂,看着他愿意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愿意将心思花在自己身上,愿意更爱自己,她是高兴的,又担忧他会在哪天突然难过就寻个湖跳了。
但终究,她只是个过客。傅泠便问起他的准备,听到他说自己这些年所攒下的家底时,还惊讶了一顿。原想着将那笔飞来横财也给他,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那胖子的家底就留着给他们充公吧。
傅泠难得的自己动手泡了壶梅花茶,那手艺实在不忍直视,七水接手了。他边道,“那个陈皮茶能不能帮我问问在何处买的?我想走的时候带一点。”
傅泠,“不用,库房里的你都拿去吧。”大师傅那边,就跟他说陈皮茶放得发霉了,让他再买点就行。
七水也不客气,当即应下。一壶梅花茶泡好,清香四溢,两人坐在暖炉边聊着喝着,傅泠倒是爱喝这梅花茶,捧着茶杯不放手,七水想到魏梓焕,不知自己喝了他的茶会不会不太好?
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傅泠一摆手,“没事,到时候再买就是。”
七水登时无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傅泠,傅泠不解,他缓缓开口,“这茶的味道,一尝便知是私人制作的,出去根本买不到,再看这细致程度,我估计是魏亲王亲手做的。”要是真买得到这种程度的,他也不会要陈皮茶了!
傅泠皱着张脸,她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个事呢?难怪以前穆南州说这茶给别人喝一口都得感恩戴德,她以为是因为贵,原来是有价无市。
七水看她的模样,便知她只顾着喝了,这茶给她这样粗心的人喝了,估计醉心茶道的人知道了都得狂捶桌子怒骂一句山猪吃不了细糠。偏生魏梓焕就只乐意给她喝。
他放下杯子,道,“魏亲王,真的很好。”那样的人,配得上傅泠真挚又炽热的喜欢。
傅泠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只听他继续道,“他很在意你。那时我问他,为何救我,他说因为你。”或许因为傅泠,他还做了许多事,只是别人都不知道罢了。
她看着杯里的茶水,不知想了些什么。两人又聊起其他的事,一直到晚膳时,桌上少了三个人。傅泠端着份饭菜回到院子,也只看到了魏梓焕。
魏梓焕坐在案前,一脸烦躁。傅泠很少见他这样,估计手头的事儿比她想的棘手多了。
她刚走过去,魏梓焕就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似是感受到她的体温他才能稍感平静。傅泠看见火盆里有一点没烧干净的纸屑,手在他背后拍了拍。
魏梓焕埋在她颈间,声音有些闷,“我要回玉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