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他心里,胜过所有
魏梓焕找到傅泠时,她坐在房中发愣。他问她为什么就这么不要他了?
她道,“殿下,我从未拥有过,又何来抛弃一说?”
字字诛心,魏梓焕再多的质问都被堵了回去。她绞尽脑汁对他好时,他处处生疑,他想挽回了,她却心如死灰。一切都太晚,他的爱来得太迟。
他声泪俱下,求她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爱他?她不忍看他如此卑微,略有动容,沉默的上前将他拥入怀里,那是他们重逢后傅泠第一次主动抱他。
她却是劝说他,“我们不可能了,以后还是,多爱自己一些吧,殿下。”
她的爱意炽热真诚,也清醒分明,她承认自己还爱着魏梓焕,但爱和失望,在她眼里,并不冲突。她依旧将他放在心上,如虔诚的信徒供奉神明,但她也不会再有染指神明的想法。
魏梓焕有些不记得那时的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是太贪恋她的怀抱了,很久都不愿离开。
可现在……魏梓焕不知哪来的力气,缓缓抬起受伤的左手,扶正傅泠的脸,对上她讶异的眼神,道,“可我要跟你走到最后,我们会成亲,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在我这里,你永远,胜过所有。”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傅泠愣了好久,心里有样东西在迅速成长,似要冲破她这脆弱的身躯。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脸上的坚定认真,眼眶有些酸涩。
她拉下魏梓焕的手,缓缓俯身,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沉默许久,他听到她微不可察的声音,“你真的,很好啊……”
原来这么多年的惦念,从不是一场落空的期待。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傅泠才重新坐直了身体,她的眉眼多了丝柔情,道,“我知道了,殿下。可我还想要你的一个承诺。”
魏梓焕靠过去,她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对自己好一点,以后怎么样,我都想看你如星闪烁,不为别人,为自己。”
不必功成名就,不必光芒万丈,要更爱自己,像七水那样,为了自己走下去,即使有一天她落为尘埃,破旧褪色,也依旧会在听到他的名字后,感到高兴。
他长睫垂下,挡住一片光彩,道,“好。”
傅泠确实不太在意玉阳里那两个姑娘,她虽不清楚北夜的形势,但也知道魏梓焕作为亲王有必要去见一见她们。可,魏梓焕似是不高兴她的态度,她现下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人躺回榻上,房中的烛火熄灭,但傅泠仍能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她心里五味杂陈,睡意全无。她喊了一声,立马就听到魏梓焕的声音。
傅泠支起上半身,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他便将身子挪进她臂弯里。她静了片刻,道,“殿下,明日回玉阳吗?”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手掌贴在自己后腰上缓缓摩挲。他声音听起来有些赌气,“不去。”
傅泠便是伸手抱住他的脑袋,哄道,“我非是不在意你,是我信你。”
闻言,魏梓焕的手搂得更紧,她继续道,“连北夜皇帝都亲自飞书给你,这一趟,你便不能不去了。况且,我们还要去玉阳过年,你们不回去,她们便不会走,有两个外人在,多不方便。”
她纵横沙场,也不是全然不懂朝堂上那点腌臜事,凡事与权谋二字沾上关系,向来没人能真的随心所欲,很多事,身不由己。
魏梓焕听她念叨了许久,终是妥协,道,“年前我会让她们离开,然后回来接你。”
傅泠,“不用多跑一趟,这点路我自己能走。”
魏梓焕还想再说什么,傅泠突然压下堵住他的唇,道,“我岂是风一吹就倒的人?你便在玉阳好好洗干净等着,除夕夜我必定会到。”
魏梓焕,“好。”
头天东楼来的时候,傅泠在给魏梓焕梳头,她手上挽着一缕他的长发,动作轻柔,殿下嘴边挂着笑容,俨然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他看着这温馨到冒出粉泡泡的画面,总有种想热泪盈眶的感觉。
东楼哪怕内心激动,面上仍是没有表情的,故而傅泠没瞧出什么。她问道,“准备好了?”
东楼道,“是的。”
傅泠将发冠给他戴上,绕到前面看了一眼,甚觉满意,这头发束得不错。一行人出了院子,往大门走去,穆南州和吴铭已经等在那里,吴铭挎着张脸,活像根蔫了的茄子。
傅泠看着车队旁的小蒋几人,道,“护送车队出城,莫出了差错,不然我揍死你们。”
小蒋昂头立正道,“是!”这大冬天的,好不容易有个差事,还是护送‘将军夫人’,他们铁定不敢松懈半分。
魏梓焕不舍的抱了傅泠一下,上马车离开了,傅泠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转身进府。
七水站在书房外,看她回来,道,“他们走了吗?”
傅泠点点头,推开书房,两人走进去,七水又道,“我以为你也会失落几天,但你好像没有。”
傅泠奇怪道,“也?”
七水,“对啊,闻堰今早连门都没出,我看着他挺难过的。”
傅泠无言一阵,才道,“新婚燕尔,理解一下。”
车队缓缓出城,东楼坐在车夫旁,闭眼养神,忽然马车里爆发出一声悲鸣,吓得他睁开了眼睛,忙看向四周,只见其余人也是一脸惊疑的望着马车,他挥挥手,道,“没事,继续走。”
马车里,吴铭整个人躺倒在位置上,期期艾艾道,“我这潇洒快活,放浪不羁的日子就这么到头了吗?”
一旁的两人似是聋了一样,仍在低头交谈。穆南州将魏梓焕手上的纱布裹好,道,“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魏梓焕问道,“会留疤吗?”
穆南州道,“肯定会。”
魏梓焕放下袖子,手掌轻轻按在伤口上,心想的却是能不能和傅泠的那道一样。
吴铭爬到两人边上,伸出一只手在他们面前,叫道,“你们怎么不安慰我一下?!不能因为我没跟苏弥好上你们就孤立我!”
穆南州捧起茶杯,道,“人家苏弥将你当朋友,你却想跟人家好,真是可怖。”
吴铭一口气憋在喉咙,他不过随口一说,穆南州还当真了。再说他跟苏弥是真的兄弟情谊,喜欢的姑娘也不一样,以后抢姑娘都不会抢到一块儿去。
小蒋他们到界线处就回去了,车队继续往前走,天色将黑,原本风雪的呼啸声也慢慢被嘈杂声替代。
马车停止晃动,东楼的声音传进来,“殿下,到了。”
吴铭睡眼惺忪,脚刚沾地,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那声音甜腻娇软,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
他立马清醒,跳到魏梓焕身后,抬手制止了向他奔来的那人。从府里跑出来的那个姑娘,身着淡粉长裙,披着件毛茸茸的披风,一圈白色围脖衬得她皮肤白嫩,杏眼红唇,灵动十足。她身后跟着一个红裙的女子,两人长相有七八分像,只是前者元气活泼,后者温婉恬静。这二人便是康和的千金,吴家和北夜皇相中的闺秀。
康舒雪看着许久才见到人的吴铭,又气又喜,全然忘了礼数,康舒雨款款上前拉住她,微微皱眉,“妹妹,不可无礼。”
两人向魏梓焕行了礼,康舒雨道,“殿下与穆公子,吴公子才回来,应是累了,妹妹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
话虽是对着康舒雪说的,但她看得人却是魏梓焕。魏梓焕淡淡睨了她一眼,老管家迎上来,欣喜道,“殿下,已备好晚宴,就等您们回来了。”
他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进去了,吴铭紧紧撵着他的步子,生怕自己落了单被康舒雪逮住。亲王府的晚宴,便是一人一席,不像他们在靖城时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热闹,想搭话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席间,康舒雪总想找机会跟吴铭说话,但他离她太远了,要是外面不冷,吴铭恨不得把桌子搬出去吃。康舒雪几次开口,都被康舒雨拦下,她摇摇头,示意妹妹看看主位上的魏梓焕。
魏梓焕从进门起就没说过一句话,此时他低垂脸,眉宇微蹙,似是专注于面前的饭菜。他察觉到什么,蓦的抬起眼,狭长魅人的凤眸染上一层寒冷冰霜。
康舒雪心头一怔,低下脑袋,胡乱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辛辣的味道自舌尖蔓开,她脸色一僵,偏头吐掉那瓣蒜,喝了几口水仍觉得那味道挥之不去。
魏梓焕突然起身,吴铭也跟着丢下筷子,叫道,“梓焕!你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道,“吃够了,休息。”他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冷的像块儿冰。
然而吴铭一骨碌爬起来,追着他走了。穆南州留在位置上,又吃了一会儿,对两人作揖道,“在下也吃好了,二位姑娘慢用。”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康家两人再留下也没什么胃口,起身离席。康舒雪挽着康舒雨的手,小声道,“姐姐,你不觉得,亲王殿下有点变了吗?”
康舒雨不解道,“变了?”
“是啊。”康舒雪回想起那个眼神,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以前亲王殿下都是很温柔的,可今日,他都没笑一下,也不跟我们说话,我感觉……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康舒雨自是注意到这些,但她只是拍拍妹妹的手,道,“别多想,殿下他们离开了这么久,定是遇到什么难事,所以才心情不好。”
“殿下谦逊温和,这是咱们都知道的,如今我们既已身在玉阳,便不要过多议论。”康舒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多说。
亲王府另一边,穆南州离席后,先是慢悠悠的回房取了药箱,才又慢悠悠的去了魏梓焕的院子。先离席的两人似乎进行了一场对峙,吴铭赖在榻上,抱着方枕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魏梓焕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吴铭,“不行!我今晚就要在这儿睡!我守身如玉十几年!万一那康舒雪图谋不轨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呢?!”
魏梓焕,“下去!”
吴铭,“我不!你忍心看着你的好兄弟被糟蹋吗?!傅泠不会介意的!你就别赶我了!要是我跟南州睡,闻堰非把我戳成漏勺不可!”
穆南州看了一会儿,道,“你要是晚上把梓焕的伤口压着了,傅泠也会拿枪捅你的。”是了,傅泠那个人,动不动就能扭断人脖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安静下来,开始思考别的出路。魏梓焕坐到穆南州旁边,露出胳膊。
穆南州边拆去那层纱布,边道,“依我看,那康二小姐也不是这么强硬的人,你的贞洁失不了。”
榻上躺尸的吴铭闷声道,“你不懂。”
穆南州和魏梓焕对视一眼,皆不作声。这康二小姐当初追着吴铭满帝都跑的事儿,可是传遍了各家门户,吴铭起初还是逗着康舒雪玩,后来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吴铭开始躲着康舒雪,凡事听到一点康二的风声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上蹿下跳急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走。
吴铭没在魏梓焕榻上睡成,被撵了出去。但他抓到了东楼,一路提着东楼回房。东楼抗议道,“吴公子,我睡觉会踢人。”
吴铭左顾右盼,道,“没事,我把你脚绑起来。”
东楼沉默了会儿,又道,“吴公子,我睡觉打呼噜。”
闻言,吴铭迟疑一二,道,“你真打?”
见东楼点头,他过了两秒做出决定,“没事,把你嘴也堵上。”
东楼,“……”怎么不干脆把他捂死?吊在门前还能起威慑的作用。
但吴铭也不能真把东楼嘴巴捂上脚也绑住,后果就是东楼跑了,吴铭一个转头的功夫,榻上是半个人影都没了,只剩那道窗户吱呀呀的响着。
吴铭刚躺下,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听到门外那细微的脚步声,他又蹭的起身,莫非是东楼半道想起没给他关窗户良心发现回来了?
但门外那人停在原地,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吴铭隐隐猜到,再三挣扎,起身开门,门前的石阶上蹲坐着一个人,看见光亮,她抬头道,“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