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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留在了那个夜晚

“是我啊,我是张雪晴。”

地上的人搓了搓自己的脸,站起身来,目光有些躲闪,不敢正眼看她,哽咽着道,“谢谢你,我没事,再见。”

女人道完谢,就要离开。

张雪晴一把将人拉住,急切道,“庞曼云,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女人扯了一下被拉住的手腕,眼泪瞬间如泉涌,转过身,就扑在张雪晴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轻轻拍了拍庞曼云的后背,张雪晴低低的哄着,“好了,好了,咱不哭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

刚刚被她那么一扑,她险些没站稳,这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谈比较好。

“去我家吧,他……这会应该已经走了。”庞曼云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拽着人就要回转。

“等等,”张雪晴拉住人,“我还有东西在那胡同口。”

张雪晴走的很慢,庞曼云也没在意,跟着她的步伐,一步步来到胡同边,当看到那辆轮椅时,她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张雪晴一番,“你怎么了?”

“说来话长,咱俩回家唠吧。”

坐在轮椅上,控制着速度,跟庞曼云回了家。

不是很远,胡同的另一头,向左向右,贯通着,又成了一条巷子,向左走不远,就是庞曼云的家。

铁艺的大门,两扇对开,刷的红漆,一人多高的铁板,上面有50公分左右的镂空雕花,整体看上去很是气派。

张雪晴打量了一眼,没多说。

门是半开的,像是匆匆离开忘记了关,庞曼云把门大开,让她方便进来。

刚进院子,隐隐的便听见小孩子低低的哭泣声。

庞曼云也顾不上等她一起,抬起腿就向里屋跑去。

张雪晴站起身,先是把那沉重的大铁门给关上,院子不大,但是空荡荡的,就显得尤为的荒凉,将四周打量一番,才向着庞曼云消失的方向走去。

屋里有些黑,她的近视再加上由亮到暗的光线转变,眼睛有些适应不过来,也不敢走快,只能小步向着有哭声的方向挪着。

待适应了眼前的光,她才看清炕上坐着的三个人。

“你随便坐吧。”

见她进来,便开口道,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的哄着。身边还坐一个,从张雪晴进屋开始,就警惕的盯着她。

不失礼貌的对着那盯着她的孩子笑笑,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唉。”庞曼云叹了口气,“让你看笑话了。”

见怀里的孩子不哭了,拍了拍身边坐着的大儿子,轻声细语道,“你带弟弟去院子里玩会,妈妈和这位阿姨聊点事情。”

给怀里的小孩子穿好鞋,向门口的方向推了推,大点的孩子从炕上直接蹦到了地上,拉着弟弟就出了门。

全程没有一句话。

庞曼云起身关好了门,略显拘谨的坐回炕沿边,屁股刚刚靠着,也不挪里面去,低着头,一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纠结。

张雪晴也没催促她,只是暗暗的打量着这个屋子。

家徒四壁,这四个字完全可以形容眼前的画面。

一铺通长的大炕,在炕尾堆着几床被子,靠里是一堆散乱的衣服,地是水泥的地面,犄角旮旯的地方勉强可以看出原有的颜色。

地上一张圆木桌子,上面有一个黑的看不出原色的暖瓶,两个掉了漆的瓷缸,矮窄的窗台上,几个缺口的花盆,里面是干硬的泥土,早已经没有了原住民的影子。

“我老公他……他以前对我很好。”庞曼云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讲述了这几年来的往事。

没考上高中的她,也没有回自己原先的村子,而是在镇里的饭店当起了服务员,供吃住,一个月还有几百块的工资,在当时的情况已经算是很好了。

时间不久,便认识了她现在的老公,许大壮。

许大壮是镇里的人,比她大8岁,对她这个只身一人在镇里打工的小姑娘很是上心,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有了感情。

两人相处了几年,待庞曼云达到结婚的年龄后,两人就准备去领证结婚,可是庞曼云的家里却不同意两人的事情。

一是嫌弃许大壮没有个工作,家里在镇上住着,除了有自己的房子,几块分地,连个牛都没有,而且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要照顾,便以两人年龄差太多为借口,拦下来。

年轻气盛的人,自己手里还有点钱,完全没把父母的话当回事,背着父母就偷偷和许大壮领了证。

两个老人知道后,差点没气死,将庞曼云打了个半死,撵出了家中,声称再没有这个女儿。

好在两个人都是能干的,结婚的时候,家里还特意装了当时最流行的大铁门,婚礼也办得相当气派,虽然没有娘家的人来祝福,但也算做足了面子。

至此,庞曼云再也没了娘家,一心和许大壮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庞曼云继续在外面打工,许大壮在家伺候牲畜,农忙的时候还能赚点小钱。

在门前开了个小菜园,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没多久,庞曼云就怀了第一个孩子,初为人母,两个刚结婚的小两口都很紧张,同时也很兴奋,婆婆更是给孩子准备了不少小衣小被,只能孩子能降临他们许家,为许家添丁。

庞曼云便辞了工作,安心在家养胎,许大壮一人在附近的石场打力工,家里的条件也算过得去。

寒冬腊月的,天黑的比较早,许大壮每回下工,天都黑透了,还要烧水给牛烫料,庞曼云难免有些心疼,便早早的把水烧好了,这样等许大壮回来就能直接用来烫料了。

可是今天左等右等,都过了下工的点了,许大壮还没有回来,眼看着锅里的水越烧越少,心里就开始着急了。

喊了婆婆一起,两人合力将烫好牛料,端给了门外圈里的老黄牛。

回转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顿时就感到棉裤腿里至上而下,一片湿意。

那个孩子就永远的留在了那个漆黑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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