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雨千二
龙玄简陋的小屋被收拾得焕然一新,连那油腻多尘得破旧桌子都被擦得露出本色,光彩照人。
小屋内灯火通明,屋中间的原桌面上摆满了各类菜色。有长侍薄月的小厮知道三少爷爱吃野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炖山薙,煲穿山甲,凉拌野田七。短时间内就照料得如此殷勤周到,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薄月心中得意至极,但他没忘记,这些人为何如此恭顺。当下拿出一锭沙银,捏得碎了,各赏了一小撮碎银。
如此周到,却得了这么点赏赐,这些人心中有些不满,可眼见备受奚落的三少爷如今声望大增,如日中天,万万不敢得罪,都各自谢了,悻悻而去。
薄月望着这些凉薄势力的人的背影冷笑,他不是没钱,储物锦囊内多的是,但对待这些人就要像喂狗一样,不能喂的过饱,狗儿不是吃饱了就要人,而是越吃得多,胃口越大。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才是为主之道。
龙玄静静望着他,这三少爷自跟了自己吐气扬眉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懦懦怯怯,说句话都怕伤到谁的模样,反而有些自信过头,正思忖找个什么机会泼他一头冷水让他清醒清醒。人不能自卑,可也不能自大。不过眼前还有要事要办,还不是最好时机。
薄月敬龙玄做了首席,自己和柳下挥分左右陪着。柳下挥胸中无物,眼中无事,管谁是谁非,对他来说不用打架,有酒有肉才是王道。
三人推杯换盏,龙玄酒力一般,博月却越喝越起劲,此时就算没有那青梅就酒,他也能一口气喝他十几樽。
酒倒立干,筷到菜净。加上柳下挥胡吃海喝,一大桌可供七八人食用的山珍野味三下五除二就只剩羹汁了。
龙玄见薄月自回来绝口不提那“转运天阶”的事,一时不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薄云天将此事委派薄月去做,他定会相求于自己,断无独自行动的道理。可他此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运筹帷幄而能决胜千里之外似的。龙玄心境恬淡,始终微笑注目,偶尔闲谈,心中打定了章程,你要不说,我便不问。
酒过三巡,薄月吃的畅快,喝的微醺,拈起桌上的檀木牙签细细剔着牙才缓缓开了口。
“师父,那转运天阶的事你有什么线索吗?”薄月殷勤询问道。
龙玄淡淡望了他一眼,说道:“线索?不是很明显吗?肯定是那于捉偷走的!”
薄月点头称是,接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龙玄见薄月卖了半天关子才道出本意,心中依然明了。薄月实在是与他丝毫都不见外,现在自己栖身薄府,又助薄月立此不世之功,此番寻找遗宝之事定然不做其他人选。是以连开口相求的过程都免去了,直接寻个话茬就把自己套进去。
龙玄得悉他的内意,心中苦笑,本可转个弯不理他,让他醒悟后才仔细俯求自己才能得扬师威。可这般做法又小家子气的很,他本心中无欲,又不指望真的当薄月师父,所以便假意入彀,打蛇随棍上,应了薄月心中所愿。
不过此时他确无良策,这遗宝之事的线索看似明朗确切,却又云里雾里李迷幻不真。
转运天阶九成九是被于捉盗去无疑,问题在于这于捉现在身处何处?自己当日那奋力一击,料想以此人修为绝无生还可能,那么这条线索是否就此断了呢?再或者,此人耗尽心血,不顾重伤飞遁回聚邪古都,将此宝献给邪云道长,那样的话……可就糟了!
想了这么多,心中打了腹稿,开口说道:“这事看着简单,其实难矣,于捉背景不浅,我那日伤他,但因柳下挥重伤却没当场擒之,此时想来遗祸不浅啊,此人逃遁,便无法知道法宝下落。如果他回了聚邪古都可就麻烦的紧了,据说那邪云道长法力无边,以我修为可是难以对之。”
这番话得各人心中大闷,薄月不忘剜了柳下挥一眼,心说都是你没用,拖了后腿才让元凶逃遁。
柳下挥视若无睹,一手把着酒杯另一手持着筷子还在光底朝天的盘子中划拉,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
薄月与他感情日益加深,见他这无赖模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释怀。
这人的脸皮就这么厚有什么办法?而且如按师父当时的做法,一怒之下杀了于捉也说不定呢,当日任谁都看出师父已红了眼,一副要杀人灭口的神情。毕竟当时大家可都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薄月自打追随了龙玄后,心情稳固了很多,终于有了主心的感觉。所以原本就豁达的性格也显露了出来。遇到难事也不会毫无作用的怨天尤人,比以前想得开多了。
龙玄沉吟半晌,说道:“此时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
薄月和柳下挥一起动容道:“等?”
龙玄道:“对,就是等,等上三日。这三日无论你父亲如何催促我们去寻找遗宝,你也要先行稳住他。等三日期满,咱们再做打算。”
薄月不解道:“为什么要等呢?”
龙玄道:“那日我重手伤于捉,以他聚邪古都的为人处世风格,断无报仇雪恨之理,三日之内那于捉定会来找我寻仇报复,我们只要坐观其来便可,此是以逸待劳的最好办法。”
薄月觉得不错,可心中还有疑虑,问道:“他修为不及师父,一旦怯战不来呢?”
龙玄耐心分析道:“我与那聚邪古都的少公子有过深入交集,他命丧于我手。我深知那里出来的人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除非到临死时才松口屈服,否则必定死战到底,像跗骨之蛆一般。他修为不如我,定会暗中伏击或者邀约高手来战也定会来寻我,这个把握我还是有的。这几日内,我们便提高警惕,静观其变了就好。”
薄月还是未尽释然,不依道:“那他三日内不来呢?”
龙玄深深望了他一眼,有些绝望道:“不来就说明一是他伤重不治,死掉了。二就是没能养好伤。这两点都只说明一件事,就是着落在此人身上的线索就此断了,我们只能令图他计。”
这番分析有理有节,可算十分周到。说到心计筹策,薄月也非等闲,可没见得比师父高明。此时对龙玄的拜服更深了一层,觉得师父不但道蕴深不可测,这头脑也非一般的聪慧。
三人吃喝已毕,薄月唤过仆人收拾了残席,命人搬过两张木床就这里歇息。这处小屋安静偏僻,适合三人计议诸事。此时薄月身份不同,俨然变成薄府大红人,仆厮们哪敢怠慢,快手快脚的布置,忙里偷闲的心中合计真是运旺任性,想在哪睡在哪睡,此时就算三少爷提出去大少奶奶房中恐怕都没人敢出声阻拦,而且以大少爷那低劣品行,没准还会命夫人自荐枕席的伺候。
三人脱衣就寝,连日奔波,又喝得头沉,不一会儿便都相继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光大亮。薄月依了龙玄吩咐,去父亲房中请安时道出了想法。薄云天一听这还了得,此事紧迫实在是迫在眉睫,不克容缓。薄月依旧是之前态度,手拍胸脯大打包票。薄云天半信半疑,却也拿他无计。
接下来三天时间都无事,龙玄闲暇时拿出尸王头骨和胫骨自己参详领悟。这头骨和胫骨本是尸王本体,他本是郊外一具残破不全的枯尸,经年日久久暴日下只剩这头骨和胫骨。后偶得奇遇得以成妖,他身体其他部位都是取自其他尸体拼凑,只有这头骨和胫骨是自身的。
龙玄轻轻抚摸这头盖骨,只觉得入手沉凉,竟有几分金属的质感。他心中一动,便命博月前来,吩咐他取了舂具,关闭了屋门,不许别人进来。
仆人们早送上他所要求的足有脸盆粗细的舂具,自锦囊中取了好几十锭紫金,催火精炼化成一根长长的巨杵。又用分出一缕火精微火将头骨胫骨烤的软了投入进去,手心喷出剑气缠绕着巨杵一下下的锤击。
头骨胫骨本坚硬,但抵不过火精之威。被烤得软了,再被巨杵猛砸,不一会儿就化成一团粉末。龙玄命薄月取出家当紫金、沙银、黄铜各五千斤,在野外寻了幽静之地仔细炼化。
最后得巴掌小剑一千二百把。剑身蕴含紫、银、黄三色,而且隐隐带着阴寒鬼气。
百秽尸积洞中一行,薄月损剑六百有余,是以龙玄此时想到手中材质巨多,那尸王之骸又有妙用,就此炼化做剑阵之料一定是威力无俦。
薄月飞剑大失,心中早就想求师父赠予一些,此时囊中多了这一千二百把三色小剑,明显比之前的青铜小剑要厉害得多,是以高兴的脖子都红了,一叠声的连谢不已。
他的天雨八百剑阵此刻进了一个层阶,龙玄赐名为“天雨千二剑阵”。薄月心中欣喜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