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仇得报
阿六见皇上是如此的心思,便也不好再做辩解,只得说道,“陛下,我们还是先等等为妙,现在幽州城内粮草尚足,可以撑一段日子,而且我听说叛军的粮道已经被切断,他们必定不可能持久,禁军目前也做好了和敌人拉锯战的准备…”
皇上犹犹豫豫,眼神游离,迟迟拿不准主意,他看向身边的达奚哈达和台下的众臣,“老王爷和众卿怎么看呢?”
台下众人这些年被拔拔海日和达奚哈达压迫惯了,都是看着他们的眼色行事,哪里有人敢发话,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
“我看啊,不如和那叛军讲和。”终究还是达奚哈达先发了话,“那些叛军都是些穷苦农民出来的,别说见过钱了,就是一碗白米饭怕是都没见过吧,我了解他们昔禾族人的,只要还能吃饱饭,就不会起来闹事的。咱们幽州不是还有不少屯粮吗?给他们放些粮食就是了,至于那些领头的,随便给他们在西北军镇安个官职,年年发俸禄养着,他们自然会率兵退去的。”
“老王爷,我知道这叛军带头的付横,此人虽然反复无常,但绝非是胸无大志,被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可以打发的,一旦咱们开城门讲和,他付横仗着手握重兵狮子大开口,我们这门可是易开不易闭啊!”阿六听罢连忙劝阻道,“而且一旦开了这第一个口子,是不是今后每一个州郡对朝廷有所不满,都可以纠集一群叛军过来逼宫呢?那这样陛下的体面何在,朝廷的尊严何在啊?”
达奚哈达见皇上还是拍不了板,便接着说道,“如果确实如阿六将军所说,那倒也好办了,我们不妨直接和叛军说明白,这幽州我们不要了,我们直接回营州去,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达奚哈达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子,“至于这幽州城嘛,不如就一把火烧了,他们叛军什么也别想捞到!”
“王爷!当年历代先帝花了多少心血才得到这幽州宝地,如此轻易的拱手相送,你以后有何颜面见您的父亲和哥哥?”阿六将军也是豁出去了,直接硬怼达奚哈达。
“阿六你说什么?要不是我父亲,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放羊呢!”
“要不是您父亲,我步六孤部也不至于亡族灭种啊!”
“好了!”久未说话的达奚日干终于是拍案喊道,“再等两天,如果两天后还等不到援军,我们就开城门讲和。”皇上说罢,一场朝会不欢而散。
两天说过去就过去了,阿六日日都在城墙上眺望,盼着哪怕一支先锋小队前来支援,可惜天不遂人愿,城外除了包围的起义军,连个援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两天里,付横显然是有些着急,又对幽州城发起过几波不大不小的攻势,可在京师的铜墙铁壁之下,犹如隔靴搔痒,根本没什么实际作用。城未破,人未亡,但皇上还是在达奚哈达的教唆下宣布了明天就要通知叛军议和的消息,这无疑更让阿六心痛不已。
当天夜里,阿六独自来到城墙角楼之上,望着天上的点点星光,不禁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愿再坚持一下呢?”阿六一边说,一边捶打着城墙垛子,“唉,估计这达奚哈达早有预谋,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迁回营州吧,大夏出了如此的无耻国贼,真乃家国之不幸啊!”
步六孤将军又望了望城内,“三十年了,难道这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繁华的幽州城,真的要被付之一炬了吗?倘若真的要放火烧城,那老百姓理当起义。如此想来,我这三十余年,真就是一个笑话。”
“几个月前我还和张僧说,我自己不会有穷途末路的一天,如今看来,真是现世报啊,这山穷水尽说来就来了。”说着,阿六从护心甲内掏出张僧给他的锦囊,慢慢的拆开,“看看吧,看看这个疯子能给我什么锦囊妙计…”
阿六刚刚借着月光看了两行字,便被惊的瞪大了眼睛。只见阿六虎目圆睁,青筋暴起,汗毛直立,甚至连头发都竖了起来。一纸密信看完,阿六不由分说,抄起宝剑直奔皇宫而去。
原来,张僧在那信中完整的记述了步六孤部是如何被屠杀殆尽,尤其是阿六的母亲被达奚哈达先奸后杀的事实,也都和盘托出。困扰了阿六几十年的疑惑终于被揭开,即便这个谜底是血腥和残忍的。
阿六在达奚哈达的寝宫外快步下马,一脚踹开了宫门,把守卫的亲兵吓了一跳,“步六孤将军,您这是…”
阿六还是强压住怒火,把宝剑狠狠的按在剑鞘里,“啊,明天不是要和叛军议和吗,我先和老王爷商量一下,但事出机密,你们都到门外等候吧。”
众亲兵看步六孤将军一脸的严肃,也不敢不从,纷纷走出门外,最后一个贴身的亲兵哆哆嗦嗦的对阿六说,“将军…老王爷屋里有人,您要不稍等一下…”
“屋里有什么人?他的事能比这幽州城的生死存亡更重要吗?”阿六看着这个亲兵,冷冷的说道。
“是…那您…那您请便吧。”这贴身的亲兵支支吾吾说不出句整话来,也是退出了门外。
阿六见亲兵们都离开了寝宫院子,便径直的往卧房走去。这时候也顾不上敲门了,阿六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达奚哈达正在强行无礼一位女子,那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被堵住了嘴,双手也被缚住,正在床上拼命的挣扎着。
“哪个王八蛋…”达奚哈达见有人进门来,扰了他的雅兴,不禁开口骂道,但回头一看是阿六,倒是赶紧闭上了嘴。
“哎呦,原来是阿六将军啊,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都已经深更半夜了。”达奚哈达一边系上扣子,一边说着。
“大人好兴致啊,不知道这女子是哪里来的佳人呢?”步六孤将军见有外人在,继续压住怒火,冷冷的说道。
“唉,这不是有些女眷都躲在皇宫附近吗?我这想着明天就要议和了,以后也没有机会…所以这才…”达奚哈达恬不知耻,把非礼人家良家的姑娘说的如此轻松。
“你!”阿六险些就要拔剑,这些女眷本来是阿六力主送到皇宫附近保护起来的,人家的父亲,丈夫,兄弟,可能还在全力保卫着幽州城,达奚哈达竟敢做出如此禽兽的行径来,真是令人发指。但阿六也懒得和他废话,走上前去,解开了女子手上的绳子,拔出嘴里的塞布,“姑娘,快走吧。”
“唉!”达奚哈达显然是还没尽兴,但阿六将军在这里看着,他要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得看着这位惊魂未定的姑娘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阿六见这女孩子已经走远,冷笑着问达奚哈达,“老王爷,这幽州围城之后,把女眷都集中到了皇城脚下,倒是方便了您啊。”
“阿六,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围城之后的第一回,不过就是有点忍不住了…”达奚哈达坐在茶台上,还有点得意的说道,“你还别笑我,我虽然也是六十多的人了,那方面是一点都没变,和当年是一样一样的。”
听到这里,阿六不禁咬住了牙,一字一句的说道,“四十多年前,步六孤部的草场上,想必也是如此吧。”
“这…将军你这是哪里的话啊?”达奚哈达瞥见阿六的右手已经扶在剑柄之上了,一时吓得魂飞魄散,“您…您母亲是为了您父亲殉葬而亡,可…可和我没有关系啊。”
“我连我的母亲都没有说,若不是你干的,你又何故提起?”阿六逼问着,宝剑已经出鞘了三分。
“我那时年少轻狂,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达奚哈达已经被吓破了胆,开始胡言乱语。
“那你今日所为,想必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吧!”阿六已经完全拔出了宝剑,利刃在这冬夜之中泛出阵阵蓝光。
“你听我解释…”达奚哈达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到那边去和我父母解释吧!”说着,阿六把那一柄长剑直插达奚哈达肥胖的肚子,其发力之狠,直接把达奚哈达的身体穿透,一直捅到护手都顶在达奚哈达身上。
这还不算完,阿六见达奚哈达还没有断气,便紧咬着牙,右手攥住了剑柄开始旋转,每转半圈就喘一口粗气,活活转了五六圈,见杀父仇人终于是翻了白眼才罢手。这利刃绞的达奚哈达的肚子都成了花瓜,肠子,肥油,鲜血混成一团,死相极其难看。
阿六这才把拔出剑来,以剑撑地,坐在茶台旁,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发呆,双手还在颤抖,显然是刚刚情绪的爆发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喊杀声四起,惊的步六孤将军一下子站了起来。
阿六刚刚跑到门口,就和一批手持兵刃的民兵对面而立,阿六又用余光一扫,兵刃上都有血迹,估计门口那些亲兵已经尽数被斩杀。
“步六孤将军…您在这里做什么?”民兵中带头的是一位中年人,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语气愤怒中带着一丝不解。
“啊…这…”阿六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只得反问道,“我倒是想问问各位,这深更半夜手持利刃的,到王爷的寝宫来做什么呢?”
“哼,这个禽兽非礼我的女儿,刚刚我家姑娘才侥幸逃出,跑回家里报信。我们在外守护这些王宫贵族的安全,他们竟然…”带头人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我今天若不取这老贼的性命,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阿六知道是刚刚那女孩子跑回了家,丑事已经败露。此事若是放在平常,可能达奚哈达赔点金银珠宝就算了事,但现在这非常时期,百姓如同浇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着,想拼个鱼死网破,倒也可以理解。步六孤只好借坡下驴说道,“这位兄弟,刚刚我也是得到您家孩子受难的消息,才特地赶过来救人的。我已经手刃这禽兽,各位不妨到屋内一观。”
众人一听此言,快步走到屋内观瞧,看着达奚哈达的死状,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带头人才发话,“谢步六孤将军替我报仇雪恨!我们早就看出来您是当时英雄,和那些尸位素餐的高门大族不一样,既然您杀了王爷,想必也是想好了要反。不如您来当我们的带头大哥,带着我们揭竿而起,我们宁愿举红旗起义,和那叛军谈条件,也不愿打白旗投降,等着被人处置啊!”
阿六这才缓过神来,达奚哈达的这禽兽行径可不光是得罪了这一家人,而是如同一颗火星,点燃了全城百姓的起义之情,看来早则今晚,迟则明早,幽州城内大乱也是在所难免了。步六孤将军灵机一动,“好啊!我也早有此心,各位兄弟等我回家安排一下妻小,明天鸡鸣时分,就在皇城南门以外碰头,我们一起反了!”
众人纷纷拍手喝彩,阿六也装出一脸的大义凛然,和大伙抱拳拱手,随后赶紧上马脱身,直奔皇城而去。
第二天黎明时分,皇上和不少大臣就已经在大殿内坐好了,阿六在一旁仗剑而立,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也畏惧着什么。
“阿六,你说一会你若不去,他们会不会就放弃反叛了呢?”达奚日干坐在龙椅之上,还在做着最后的幻想。
“唉,陛下,他们只是有我不多,缺我不少,一旦有一个人带头而起,我想这起义洪流,就是在所难免的。”步六孤见皇上还在自己骗自己,便也毫不掩饰的直接说道。
“他们真如你说的,那么残忍的杀害了老王爷?”皇上说到这里,语音都有一些颤抖。
“啊…是,”阿六沉吟了一番,“陛下您就别想这个了,现在大部分禁军已经从外城撤回,尽全力保卫皇城了,您就放心吧。”
“也好也好,”皇上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抬头,“那这样一来,城外的叛军岂不就有了可乘之机?”
“回陛下,我想这幽州城犹如铜墙铁壁,即便是少了一些防卫…”阿六吞吞吐吐,还在考虑着如何圆谎,他心里清楚,若是此时付横从城外猛攻,抑或是城内的起义军力战于城门,幽州城必破无疑。
而就在此时此刻,几声鸡鸣打破了京师清冷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