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抵达
德克萨斯家族的反应果然如同湛月所料,在他开了一段路之后,开始铺天盖地地搜查他乘坐的这辆车。
湛月看着前面被拦截下来的车辆,和家族里前来堵路的家族成员。
“搞什么啊?”
“嘘,小声点,那可是德克萨斯家族,人家可是黑帮。”
“喂喂喂,这里是哥伦比亚的地盘,哪里轮得到叙拉古人撒野?!”
“我要抗议!”
“你们没有权力阻拦我们!”
周围的司机开始大声地抱怨和抗议起来,但前来堵路的家族成员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把手中的铳械向天,开了一枪。
“不准喧哗。”
身材普遍高大的灭迹人部队沉默地齐齐举枪,向天开了一枪。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用铳械,那些没用铳械的便散开,面色冷肃地堵完了整条公路。
湛月看到那些人里面,那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哑然失笑。
克里斯这家伙,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在堵谁吧。
他解开安全带,构筑起术式。
时缓。
施施然打开车门,在几乎静止的时间里,温柔地抱起切利尼娜。
然后便把这辆空车扔在原地,抱着切利尼娜,施施然地离开了大路,走向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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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就降临了。
荒野上的夜风很凉,即使是在六月份的夏天,如果不注意保暖的话,切利尼娜这种小孩子还是挺容易感冒的。
湛月停下脚步,解开了时缓。
走了半天了,还没出哥伦比亚。
带着孩子,湛月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在野外晃荡,偶尔还时不时在那些铺天盖地散开来搜他的家族成员们前晃过去。
诶,就是玩儿。
这些人反正也抓不住他,菜,又不知道多练。
不过,晃了这么久了,估计切利尼娜已经饿了,湛月便解开了昏睡咒。
随着术法的解开,趴在他背上的切利尼娜幽幽转醒。
“唔……爸爸?”
切利尼娜迷糊地左右看了看,却全然是认不到的景色,一时间有些迷惑。
“唉,”听到那个称呼,湛月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乖,饿了没?”
“饿了。”
切利尼娜诚实地回答。
“嗯,你趴好,马上就有烤肉吃。”
湛月从腰间拔出剑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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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拉古与哥伦比亚的边境线上,一簇微弱的火光闪烁,零落的骨头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火光周围。
小孩子嗜睡,吃饱后没多久,才醒的切利尼娜便又依偎在湛月怀中沉沉睡去。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湛月的脸,橘黄的色彩影射于猩红的眸子中。
这会儿的叙拉古正值雨季,可以明显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雨云——虽然叙拉古不论是不是雨季,也总是在下雨。
要是现在下雨可就不太好了。
干脆星夜兼程,直接去叙拉古就好。
沃尔西尼市离边境线也有点距离,但对于湛月来说,开了时缓,慢慢走过去,离破晓都还早得很。
不过。
湛月扔了块树枝到篝火里去。
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看来今夜是不需要自己靠着双脚行走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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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塞独自漫步在荒野中。
不同于它的同族,同样身为狼之主,它远比那些沉迷于狼群游戏的蠢货富有远见。
当然,身为狼之主,它也是狼群游戏的参与者,不过,它不认为那些所谓的“家族”可以让这场愚蠢的游戏快些结束。
参考母亲曾经臣服的那位牧狼人,它认为,要快些结束这场游戏,还得看个人的勇武。
——至少,现在的它是这么想的,作为唯一见过牧狼人出手的狼之主,它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于是,它脱离了狼群,独自寻找“獠牙”,期待遇见类似牧狼人的奇人。
它嗅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人气。
顺着风来的地方,它看向远处,那点星星的火光。
从气味上来看,似乎还是个雌性鲁珀小孩儿。
它来了兴趣,如果只是一个小孩儿,就能独自行走在荒野中,说不定她长大后能够有牧狼人几分的风采,一举结束这场已然让它厌倦的愚蠢游戏。
它抬起脚步。
靠近了些,它的目光中,那簇篝火边上渐渐分辨出一个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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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注视着跳动的火焰,头也不抬。
“既然来了,就不要藏着躲着了,阿涅塞。”
阿涅塞浑身一僵,缓缓从黑夜中低着脑袋,到了湛月身前。
看着眼前的巨狼,湛月伸出手。
阿涅塞配合地匍匐下去,方便湛月摸到自己的头顶。
感受着手上的柔软触感,湛月满意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没怎么变,不像其他的狼崽子。”
“额,牧狼人大人……”
阿涅塞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但它那张狼脸,笑起来着实不好看。
“好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干什么,你来我这儿,是为了这个孩子吧?”
阿涅塞偷偷瞄了眼熟睡在湛月怀中的切利尼娜。
看牧狼人这样子,这个孩子跟他的关系匪浅,说不定还是这位大人的子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成为它的“獠牙”完全绰绰有余。
虎父无犬子嘛。
不过,它可没那个胆子,敢让牧狼人的孩子成为为它驱使的“獠牙”,它还不想成为湛月剑下的冤魂。
“不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好奇这儿为何出现了一点火光,想着要是失了火可就不好了,就来看看。”
阿涅塞信口编造了个理由。
湛月撇撇嘴。
这个理由编的相当拙劣,叙拉古这会儿正值雨季,就算失了火,也烧不起来,而且,荒野上生活着那么多“游民”,火堆那么多,别人的不去看,非要来看他?
不过,湛月也懒得拆穿阿涅塞的借口,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你最好没有对这个孩子的念头——最近叙拉古有什么异动吗?”
阿涅塞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异动……那个女人似乎试图联系狼群,已经有不少狼之主都被她笼络了,说老实的,我很疑惑,按理来说,就算那些蠢货没脑子,也不该被那个女人驱使才对啊。”
阿涅塞两只前爪相互磨了磨。
“西西里……”
湛月闻言,皱了皱眉头。
西西里夫人跟狼群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总的来说,二者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西西里夫人不愿意狼群插手叙拉古的政事,狼群不愿西西里夫人插手它们的寻猎游戏,大多数狼之主,即使是已经在寻猎游戏中失败的那些,也相当看不起西西里。
西西里夫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收服这些荒野的狼?
湛月思考了一会儿,什么头绪都没有,干脆晃了晃脑袋,暂且不去想。
到萨卢佐之后,阿尔贝托这个野心勃勃的老家伙一定不会放着他这个“牧狼人”不管,到时候,自然可以利用他来查查西西里夫人在干嘛。
——不过,湛月最好还是不要让牧狼人在萨卢佐的消息传到萨卢佐背后的那头狼崽子耳中,也不要传到西西里夫人耳朵里。
“牧狼人”,说起来地位似乎很高,但狼群中不都是阿涅塞这种聪明狼,更多的是希望干掉湛月的蠢家伙,这些家伙几百年前曾经被湛月狠狠操练过,估计它们这些狼崽子早就恨透了他。
而十二家族里,很少有家族背后没有狼之主。
而且,西西里夫人当初借由他牧狼人的名义,顺利成为了叙拉古的统治者,当时湛月要是安安心心像阿格尼尔那样,就呆在叙拉古,她西西里夫人的阵营下,湛月和她的关系估计现在还是推心置腹。
但湛月这个家伙招呼都不打一声,在西西里夫人登上统治者之位的那天,便神秘消失了,这个时候要是再出现在萨卢佐家族里,人西西里夫人会怎么想?
好啊你湛月,嫌弃我治理叙拉古治理得不行是吧,想选萨卢佐的人了?
湛月过去不是给人家萨卢佐找麻烦的,如果招致萨卢佐被各方猜忌和攻击不免怪不好意思。
他心下思绪微微定下。
“阿涅塞,当初我看你们这群狼崽子,就你聪明,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会被西西里夫人笼络,就你了,捎我一程,去沃尔西尼。”
阿涅塞按捺住自己忍不住勾起的狼吻微笑,啧,怎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被湛月夸两句还是这么忍不住欣喜,真没出息。
它尾巴扫了扫地面,黑雾猛地扑灭了火堆,匍匐着的身躯更加低了下去。
湛月抱着切利尼娜,稳稳爬上了它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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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夜色以及阿涅塞身为狼之主,那莫名黑雾的遮掩,两人一狼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便穿过了荒野,在破晓之前,抵达了沃尔西尼市的旁边荒野。
湛月摸了摸阿涅塞的大脑袋,以示赞赏。
“临别的时候,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狼群里面,最近有哪些家伙行为不正常?”
阿涅塞面露难色。
“这个……牧狼人,你也知道,自从那个愚蠢的游戏开始,大家的行为都或多或少有些隐秘和不正常……”
湛月想了想。
“那就说你觉得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
阿涅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它那些同族的行为举止。
“那就是扎罗了,半年前,那个女人借它的‘獠牙’贝洛内家族的名义与它见了一面,似乎是招揽它,但扎罗那家伙直接就拒绝了,甚至还跟那个女人打了一架,受了伤,本来安安静静在荒野上养伤,但就在前几天,它伤都还没好利落,就没头没脑地离开了叙拉古,到现在也不知下落。”
湛月想要摸摸下巴,但双手还抱着切利尼娜,一时间没有空,但这不影响他思考。
“扎罗?脑子最笨的那个?”
“诶,牧狼人你说对了,就那个蠢货。”
阿涅塞挤着眼睛,笑的很难看。
“行,我知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得嘞。”
阿涅塞眨眼间便被一团黑雾笼罩,消失在晨曦之中。
湛月哑然,他寻思他也不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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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湛月和阿涅塞聊天之际,叙拉古和哥伦比亚的边境线。
扎罗皱了皱鼻子,这儿怎么会有阿涅塞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的气味?
它厌恶地一脚蹬散那团焦黑的篝火残骸。
“阿涅塞,坏了,不会它也知道了?”
意识到什么,扎罗狼脸上现出一抹焦急。
它的脸上露出一抹凶狠,登时便不管自己后腿上的伤口,如风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叙拉古的领地,踏上了哥伦比亚的土地。
黑雾涌动。
看它去的方向,正是特里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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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尼尔坐在教堂的门口,迎着朝阳,注视着叙拉古宁静的街头。
——也就是他教堂门口这般宁静了。
如出一辙的黑色商务车来来往往,下来着装如出一辙的家族成员——如果不仔细去看他们胸口的家族徽章,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区别。
看着他们如出一辙地进入教堂祷告,如出一辙地出来上车远去。
阿格尼尔打了个哈欠。
正当他寻思去找个甜品店买点甜品,以此告慰自己脑袋上的光环,宽慰自己的肚子之时,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的街道上。
诶?
阿格尼尔揉了揉眼睛,再度看过去。
白发、红瞳,抱着一个拥有德克萨斯家族标志性橙色眸子的小女孩,腰间别着两把剑。
身影有些令他感到眼熟,似乎能够与他回忆中那个杀神的身影重合,但仔细看过去,那个青年脑袋上顶着的狼耳和他身后那蓬松的狼尾,便让阿格尼尔打消了那个猜测。
湛月有些不太熟悉地摆了摆身后那条尾巴。
这回他没有易容,但给自己加上了一些独属于鲁珀的种族特征,这就够了。
西西里夫人的班子下,可没人有着那些辨认身份的手段,就算他的外貌不变,光是他的“种族”,就可以让人相信,“岳瞻”只是跟湛月相像罢了。
“请问是阿格尼尔神父吗?”
湛月装出一副不认识阿格尼尔的样子,抱着已经醒过来的切利尼娜走了过去。
阿格尼尔露出独属于老人家的慈祥微笑。
“如果叙拉古没有第二个阿格尼尔,那我想我是的。”
阿格尼尔神父的样貌还是挺有标志性的,加上他这些年的名声,加上他那明显的萨科塔特征,整个叙拉古的人就算没见过他的外貌,也大多有所耳闻,阿格尼尔并不意外眼前这个跟湛月有些相像的青年能认出他来。
“见过阿格尼尔神父,请问萨卢佐家怎么走?”
湛月做出一个标准的拉特兰见面礼仪。
他好歹也是在拉特兰呆过十年的人,跟两任教宗都有所交际,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还是会一点的。
——之所以说这些礼节虚头巴脑,那是因为湛月在拉特兰十年,除了在外交场合上,还没见过哪个萨科塔做这些礼节。
阿格尼尔有些惊讶。
“你去过拉特兰?”
“曾在拉特兰留学。”
湛月应付一句。
“……啊,留学……萨卢佐家就在城东,日暮酒吧对面,我记得那附近就是居民点,还开了一家餐品点,叫贝佩的手艺来着。”
阿格尼尔指了指方向,他的语气中略有些怀念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湛月提起拉特兰,让他思念家乡了。
“离教堂有些远,你从这儿去电视塔,再过桥,到贝佩的手艺再向北走一点距离,就到萨卢佐家了,可别走错了,人南边就是贝洛内家。”
“好,我明白了,谢谢神父。”
随着阿格尼尔的指点,久远的记忆也随之浮现,湛月脑海中冒出一张简略的地图来。
看来萨卢佐家这么些年来,也没有挪过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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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尼尔戴上随身携带的眼罩。
每个萨科塔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眼罩,以免自己脑袋上这个光环晃得自己睡不着觉。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在甜品店门口的长椅上睡觉。
一片迷蒙中,他的眼前兀地闪过刚刚那个鲁珀青年的样貌。
恍惚间,阿格尼尔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个杀神,湛月面色淡漠,举起蔚蓝和火红的剑刃。
他猛地惊醒,摸了摸后背,竟然已经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扯下眼罩,苦笑一声。
真是老了,只不过是看见一个跟湛月相似的人,就又梦到了老朋友,偏偏梦啥不好,就梦到湛月杀人的场景。
阿格尼尔起身。
“阿格尼尔,你倒是挺悠闲,这儿睡睡,那儿吃吃。”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西西里?”
阿格尼尔转过头去。
“你这个大忙人突然找我干嘛?”
西西里夫人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长椅上,她微微前倾身子,替他抹去了前额的冷汗。
“我就不能关心关心老朋友?刚刚做噩梦了?”
阿格尼尔尴尬地笑笑。
“梦到湛月了,那个家伙……唉,好死不死就梦到他举起屠刀的时候,怎么就梦不到他跟咱们喝酒的时候。”
西西里夫人温柔地为他按压着太阳穴。
“湛月,也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去了哪里,真想再跟他喝一次酒。”
“说起来,我刚刚见到了一个鲁珀,长得很像湛月,还带着一个小女孩,问我去萨卢佐的路,听那个人说,他也是从拉特兰留学回来的,嗨,估计就因为他,我才又梦到了以前。”
阿格尼尔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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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带着切利尼娜到了萨卢佐家的门口。
“止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门口的家族成员抽着烟,随意拿着棍子,在湛月脚下划了划。
“我跟阿尔贝托家主有约,拜托通会一声。”
湛月客客气气地说着,顺带着从自己怀中摸出一点票子,塞到守门的这俩手中。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变成了和气的神色。
“劳烦等一会儿。”
说着,身材更高大的那个便伸手拿走了另一个守门人手中的钱的一大半,拍了拍那个矮小守卫的肩膀。
矮小守卫倒是没什么反应,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随着矮小守卫进去,高大守卫笑呵呵地从怀中摸出一根香烟来,递给湛月。
“谢谢,我不抽烟。”
湛月礼貌地拒绝了他,小孩子都还在这里呢,他抽什么烟。
高大守卫看了眼湛月牵着的切利尼娜,嘿嘿笑了一声,也把自己手上的烟给掐了,顺手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这个小不点是……”
“我的学生。”湛月微笑着应付着他的问题。
“哦,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在咱们萨卢佐家的老爷客人中可不多见。”高大守卫嘿嘿笑着,便要伸手去摸摸切利尼娜的脑袋。
切利尼娜往湛月身后缩了缩。
高大守卫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湛月见状,善解人意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幸会幸会。”
化解了尴尬,高大守卫大笑了两声,从那叠贿赂金中抽出一些,竟还给了湛月。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之时,矮小守卫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带着十几人的打手队伍。
“这是干什么?”
高大守卫皱眉,看了看湛月,又看了看矮小守卫。
矮小守卫喘过了气,大喊。
“老爷有吩咐,把那个青年拿下!不得伤了那个小的!”
湛月脸上的笑意顿时消退了下去。
高大守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了棍子,指向湛月。
切利尼娜害怕地拉着湛月的手,但她颤抖了一会儿,竟然有向前的迹象。
湛月拉住她。
他看向眼前这一大群如临大敌的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点冷淡的弧度。
“萨卢佐家……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