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番外 长恨春山(城阳公主x先王)
在乔皇后诞下太子的十三年后,得了位公主,据说那日天边云霞如火,有片红云肖似凤凰。
钦天监内有善望气的人对皇帝道:“此乃上上大吉,利于大周国运。”
皇帝赵广大喜过望,给女儿取名赵臻,“泽臻四表”的臻,封为城阳公主,在宫中大兴土木,建春山殿为公主居所。
可惜乔皇后毫无触动之色,除却初一十五,紧闭椒房殿,不肯多见皇帝一面。
昔日被赞叹“荆州美人无出乔氏女之右”的女子神色淡然,隔着屏风对皇帝道:“臣妾十五嫁与陛下,十六诞下太子,当时喜悦至今难忘,只是陛下既已毁诺,你我何须再多相见。”
“臣妾这三年于宫中庶务无可指摘,亦约束外戚从不逾矩,如今得了臻儿,只盼她安稳度过一生,不敢奢求太多帝王恩宠,以免引火烧身,陛下请回。”
赵广离去后,太子去椒房殿请安,抱着妹妹轻轻晃着。
少年神色柔和,有些紧张道:“母后身体一向不好,听闻妹妹近来总哭闹,我想把她带回东宫养。”
“你课业繁重,哪有精力养她。”乔皇后沉默片刻,“等她三岁后。”
因为这句话,赵臻记事起,便生活在东宫。
太子哥哥的怀抱很温暖,经常抱着她,教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尚且年幼的她眼睛睁得溜圆,问道:“这是什么?”
“臻儿,这是帝王术。”太子身着大氅,眉眼温柔似水,食指放在唇上笑道:“只有储君才能学的,哥哥教给你,你莫要和别人说。”
“为何要教我这些?”
“因为有趣。”
赵臻后来想起六岁时的这段对话,便一阵心如刀绞,她那时懵懂年幼,不明白兄长早已预见注定的结局。
太子又用“有趣”为借口,教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兵法和剑术。
皇帝知悉这件事后,蹙着眉来到东宫,斥责道:“她一个公主,学这些做什么?”
赵广曾生活在姑母平阳大长公主摄政的阴影下数载,深恨女儿和赵家历代不安分的公主一样,妄图干政。
但当皇帝看见雪地里舞剑的女孩时,忽然大笑,梳着孩童发髻的赵臻步伐凌乱,显然拿不稳剑,一双杏眼水润,鼻尖发红,又惊又喜道:“父皇又来看臻儿了?今日带了什么糕点?”
赵广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无聊时拿剑玩耍的九岁稚童,和姑母毫无相似之处,女儿的孺慕之情唤起他心中慈爱,没再追究。
皇帝离去后,赵臻扑进太子怀里,笑道:“太子哥哥,我学的像么?”
“像。”
太子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从荷包中拿出块石蜜,那是专门给赵臻放糖的荷包。
“慢慢吃,哥哥要与几位属臣议事,臻儿莫要一个人跑远了。”
女孩眼睛一亮,问道:“惠仪阿姊会跟徐大人一起来么?”
“徐大人今日不来,他妹妹自然也不会来。”太子失笑道:“长安贵女里,数你和徐家姑娘感情最好,恨不能每日都见面。”
听见好友不可能来,赵臻闷闷坐在原地,等着兄长议事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打算亲自去找他。
赵臻躲过那些宫人,打算穿过梅林,抄近路去书房。
隆冬时节,东宫梅林开得正盛,花瓣落在厚厚雪地,像胭脂泪。
赵臻想起父皇身边的那些美人,会哭得楚楚可怜,红泪不偏不倚滴在雪肤上,惹父皇怜惜。
她脚下发出“咯吱”声,在一片静谧中竟有些刺耳。
直到听见更刺耳的,花枝摧折声。
赵臻循着声音快速走过去,瞧见个凤眼薄唇的小公子,约莫十一二岁。
“你是什么人?敢随便摘东宫的花。”
那人视线快速掠过她腰间玉佩,随即行了个礼,仪态从容优雅,不慌不忙。
“兖州裴旭参见殿下。”
赵臻看见他第一眼,便知这是哪个大士族家的公子,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裴家。
他长兄是东宫属臣,眼高于顶,介绍自己都是一长串“在下兖州裴氏长公子裴济,祖父乃先帝朝司空,家父裴太尉。”
每次都这样,弄得赵臻很烦。
相比较之下,这个裴旭讨喜多了。
他全然没察觉到公主的心态变化,解释道:“家母偶感风寒,病中想赏梅,太子殿下得知此事,特意允在下来此处折一枝。”
赵臻闻言点头,忽然走向他,伸出白玉雕琢般的手,折下紧挨他耳畔的花枝递给他。
“为何不拿这个,这个开得最艳。”
裴旭垂下眼眸,总不好说母亲并未生病,只是父亲想让他在太子那留个孝顺的好印象。
梅花不梅花的,本不要紧。
他双手接过花枝,不小心碰到女孩指尖,连忙后退半步,行了个礼后便匆匆告辞。
赵臻一走出梅林,便远远瞧见太子和几位属臣,她连忙躲闪,偏摔了一跤后被逮个正着。
太子把她拎到跟前,眉头微蹙道:“怎么如此冒失。”
赵臻觉得膝盖应该摔破了,眼泪汪汪的,想起倘若不是遇见裴旭,就不会这么倒霉,明知迁怒不好,还是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回到寝殿,赵臻对太子道:“那个裴氏的小公子今日怎么在东宫?”
太子温声道:“近来豫州有流民叛乱,他写了篇对策呈上来,倒也有模有样。”
自那以后,赵臻时常在东宫看见裴旭的身影,一身士族公子打扮,和其他人都能谈笑风生,偏遇见她就像瞧见脏东西,避之不及。
“站住。”赵臻不知多少次被故意躲开后,终于忍不住了,“你躲着我做什么?”
“没有,怪在下眼拙。”
赵臻气道:“我今日生辰,特意穿了赤色,你看不到?”
钦天监说她十二岁前都不宜过生辰,故而今日的东宫毫无氛围,和往常一样。
见眼前人沉默不语,赵臻摆摆手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
待裴旭下一次进东宫,已经是半个月后,赵臻坐在兄长书房的暖阁里,忽然看见道身影一闪而过。
她偷溜出去,果真瞧见裴旭,刚抽条的少年显得有些清瘦,宽袖掩盖小臂上藤条抽打的伤痕,唯独露出那双世家公子抚琴舞剑的手,修长白净。
他掌心躺着一串翠色欲滴的翡翠手串,浅笑道:“在下今日来赔罪,还望殿下笑纳。”
赵臻有些别扭,看着那双漂亮到如含璀璨星河的凤眼,觉得莫不是自己冤枉了他。
她收下那枚平安符后,轻咳一声道:“你这半个月怎么没来?”
“剑术进步迟缓,被家父责罚了。”
裴旭说完轻轻撩开衣袖,露出一截手腕。
“打的这么重?”赵臻睁大眼睛,觉得他真惨,太子哥哥从来没有打过她。
肯定是裴旭的剑术稀烂,所以裴太尉下手这般狠。
她站在檐下,万分认真的说自己学剑术时的经验,劝他好好练,就不会挨打了。
少年凤眼微弯,低声道:“殿下剑术卓绝,旁人自然不及。”
赵臻对这句奉承很受用,和太子哥哥用晚膳时,特意提道:“哥哥,裴太尉看着很和善,怎么对儿女那么凶?”
“你今日又见着谁了?”
“见到裴旭了。”赵臻一双杏眼眨了下,“他送了我一个翡翠手串,我能戴着么?”
太子看了眼,那手串上的一颗珠子,就能抵京城中等之家三年用度了。
裴家待子弟严苛,防着他们厮混,成亲前不会给什么银钱。
他神色有些微妙,忽然道:“裴氏……算了,可以戴。”
太子想到什么,轻声问:“臻儿觉得裴旭好么?”
赵臻仔细想了想,“还不错。”
“那便好。”太子笑了一下,“臻儿往后可以多和他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