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番外帝后日常7
扶光入朝旁听了两年,每次进宣室殿都战战兢兢,父皇不但要考校课业,还要问关于今日朝上所言,她怎么看。
母后偶尔会给些提醒,大多数时候,都是扶光自己硬着头皮说。
父皇满意时就微微颔首,不满意时,因为母后在旁边,他也不会训斥,只是沉默。
直到父皇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少,扶光再一次踏进宣室殿时,听见自己父亲道:“下月初一开始,你可以入朝议事了,朕会交给你些差事,你下学后得去官署待上些时间,好好看看那些官员是怎么做事的。”
扶光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再也没提过什么找男宠的事情,叫裴执很满意。
她及笄那年,裴执打算让她留在长安监国,他则带着皇后东巡。
由不得扶光拒绝,离开京城那日,虞听晚抱着怀中少女安抚:“我和你父皇几个月后便回来。”
去青州的路上,见她神思不属,裴执低声道:“晚晚,扶光大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她的及笄礼,是半数缁衣卫的调动权,不会出事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你不觉得扶光近来不对劲么?”虞听晚有些疑惑,“她近来办差事也并未出差错啊。”
她思索片刻,笃定道:“就是你说要给她定亲开始,扶光就常坐在那,一个人琢磨什么。”
“扶光不大满意我说的人选,嫌弃他们太笨。”裴执笑了一声,“她说想要晚晚这样的,又能谈朝政,又要模样俊,还得通经史子集。”
他垂眸,手指摸着怀中女子鬓发,“我从哪给她找这样的,就算有,也不能放到东宫。”
“我怎么就能在后宫?”虞听晚抿唇道:“你还给我兵权,你定下的制度里,给了皇后这么大权力,往后的皇帝估计要费心思削后权了。”
给扶光选人时,虞听晚发现了,他极其忌惮后宫干政,觉得后宫中人太过聪慧是祸事,巴不得扶光宫里皆是绣花枕头,赏心悦目就成。
偏偏他自己整日拉着她在宣室殿,动不动谈朝事,十几年下来,虞听晚早和那些重臣熟识。
“你不一样。”一身玄衣的男人神色轻松,毫不犹豫道:“晚晚对我是真心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旁人都没有真心一样。”
“的确不是谁都有,长安权贵里,就没人长这东西。”
“你以前也算长安权贵。”虞听晚笑了声,“何况按照你的说法,倘若别人也真心喜欢你,你也要笑纳?”
“我以前没有,遇见你以后就有了。”他喉咙微动,摁着她脑袋贴紧心口,“所以我只要你的心就够了,其他人都不重要。”
她偏过头,低声道:“扶光都及笄了,你怎么说话还这样腻歪。”
裴执摸着她的脸,凤眼微弯,“本就是我肺腑之言,何况晚晚喜欢听,我便多说些。”
虞听晚哽住一瞬道:“谁说我喜欢?”
“自然能感觉到,还需你说出口么?”他笑道:“所以晚晚喜欢么?”
她仰脸看着那双笑眼,微微点头,“的确喜欢。”
*
扶光监国的两个月里,每隔两三天写封信,她不敢催父皇,只敢写给母后。
虞听晚拿着信,听见身边的男人抱怨:“才离开一个月,就写这么多信。”
“和你一样。”她淡淡道:“分明就是随了你,你还好意思说她。”
裴执被噎了一下,抱着她道:“晚晚,我们明日祭拜你父母,你能否多说些我的好话。”
虞听晚偏过头,眼神含着几许笑意,故意道:“何须我来说,上回哥哥告假回乡祭拜,想必说了不少你的好话。”
他眼皮一跳,“晚晚是指去年春日么?平阳侯估计偷偷骂了我不知多少句。”
“哥哥才不会,他只会如实陈述。”虞听晚看着他,抬手摸着他的脸认真道:“令卿,我父亲很豁达的,虽说他先前不想我和你定亲,但扶光都这么大了,他九泉之下肯定早就看开了,你多给他带些酒就是。”
“至于我母亲……你是城阳公主的血脉,她不会不喜欢你的。”
祭拜结束后,原想在陵吉待些时日,可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熟识的人或是不在,或是和记忆中早已不同,虞听晚觉得多待也无用,终归不是那个故乡了,干脆早些回去。
扶光在长安等的焦灼,带着百官在城门迎接帝后仪仗那日,一身玄色,看着很稳重。
她的朝服,除了大小,规制和皇帝的别无二致。
偏见着銮驾那一刻,她走路时步履有些急,腰间组玉佩发出叮当声。
“父皇,你终于回来了。”扶光说完,眼巴巴看着虞听晚,忍住抱着她的冲动,小声道:“我写的信,母后都看了么?”
裴执瞥了她一眼,“朕和你母后都看了,你连御厨做的烤鹿肉太柴都要写上一遍。”
储君骑着马,在銮驾旁一路跟着,垂下眼眸不知在和陛下说什么,远处的官员捏了把汗,暗暗回想过去几个月里,裴昭对他们有没有露出过不满。
其实扶光只是在絮叨些小事,这些时日,朝中有什么事,她皆事无巨细命缁衣卫将信送到父皇手中,虽说父皇对她尚算满意,但她仍有如履薄冰之感。
父皇回来了,往后日子照常,她总算放松些。
扶光的好日子过了三年,直到某日父皇说打算退位做太上皇。
晴天霹雳,扶光从东宫赶到椒房殿,急急忙忙进去道:“母后,父皇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发觉里头还坐着个人,一身玄色龙袍,神色松泛喝着茶。
“吵什么,你母后还睡着呢。”
裴执起身到外殿,缓声道:“朕自然是认真的。”
他垂眼看着扶光,“公主入主东宫,你是头一个,朕还在的时候,没人敢说什么,等朕百年之后,虽说以你的能力,朕相信不会让皇位落入他人之手,可难免有些动荡。”
“不若朕先让位于你,保证皇位平稳过渡。”他顿了一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有朕坐镇背后,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扶光很感动,泪汪汪道:“所以父皇母后不是不要我了,你们会留在长安陪我么?”
裴执沉默片刻,微笑道:“我和你母亲怎么可能不要你。”
得了这句承诺,扶光也没再反对父皇的决策。
事实证明,父皇诓她的。
新帝的登基大典过了没半年,正值暖春,裴执就带着虞听晚出去微服游玩了。
马车离开广陵郡时,虞听晚靠在身边人怀里,摘下他头上玉冠,握着一缕头发。
“晚晚在想什么?”
虞听晚想起昨日在广陵街头,有不懂事的稚童盯着他发髻看,好奇身姿挺拔衣着贵气的男人面容并不老,为何头发雪白。
一头墨发如云雾的女子微微仰面道:“令卿,为何我一根白发也无,倘若我和你一样——”
裴执难得打断她的话,知道她的意思,心口柔软酸涩,“说明我这个夫君还算可以,没让晚晚操心劳累。”
虞听晚慢慢点头,鼻子一酸,撩开车帘假装看外面风景,忽然听见身边的男人问道:“晚晚接下来想去哪?”
她沉默片刻,闷声道:“想去丹阳郡,或是零陵郡。”
“那便都去。”
“可一个在扬州,一个在荆州,这样会不会离开长安太久。”虞听晚想起扶光,忍不住犹豫。
裴执想起缁衣卫传来信件上的内容,扶光按照他的叮嘱在做,只是这表面温和又暗藏利落的行事风格,一看就是平阳侯教的。
教得不错,扶光也用得不错。
“晚晚,扶光无须我们操心过多,再说我们一回去,她总觉得我才是皇帝,少不得问我些朝政。”裴执抚着她脸颊,“我答应过你,等她长大了,就只做你夫君。”
虞听晚有些诧异:“你何时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
“十几年前?具体我也记不大清了。”
虞听晚怔住半晌,最后露出笑意道:“那我们在丹阳玩多久?”
“只要晚晚喜欢,多久都可以。”
裴执说完,嘴角噙着笑意道:“往后日子还长,不着急,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