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知父母若晓得你最后还是嫁给他,会作何感想
也不知是想听答案,还是不想听答案,总之还未等虞听晚回答,所有话便又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灯烛还未熄,满室光亮犹如白昼。
虞听晚脸皮薄,每次都闭着眼睛,到最后意识涣散时才会睁眼,身子绵软伏在他胸膛,比白日里看着乖顺不少。
他拨开怀中女子鬓边浸湿的发丝,仔细盯着她看,手指顺着她五官轮廓描摹。
他指尖有薄茧,略有些粗粝,让她忍不住蹙眉,下意识偏头避开。
裴执笑了一声,俯首埋在她颈窝,闻到一股浅淡香气。
忽然不想放她回青州了。
书房暗室的地下还有一层,曾用来存放密报,后来空置不用。
虞听晚逃到荆州后,他曾命人将那层暗室布置成卧房,想着等把她带回长安,就关在那好了。
但她一见到他,就开始哭,脸色惨白,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噙着泪水。
看着好可怜,叫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裴执在幽州平乱时,杀得易水为之不流,也没觉暴虐,偏偏在襄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狠,怎么把虞听晚吓成这样。
一瞬间觉得算了,只要她肯回去就行。
妻子尚且年少,只是擅自出趟远门,他年长几岁,理当包容一二。
想想那空置的地下暗室,裴执叹了口气,既然那时候都没用,现在更舍不得对她用了。
真要把虞听晚关进去一个月,恐怕气得再也不会理他。
他垂眼,瞧见怀中人胸前、腰腹和腿上一朵朵红梅,忽然笑了声,或许明日一早醒来,又要生气。
裴执第二日下朝回来,瞧她还未醒,在一旁等着。
过了快半个时辰,虞听晚终于睁眼,一开始神色如常,直到梳妆时,瞧见脖子上的红痕,恼怒道:“如今夏日,你这样让我怎么见人。”
“等会我给你抹药,或是帮你用脂粉遮上。”裴执面不改色,拿出一只陶土小狗,“晚晚,喜欢吗?”
“这是赤影做的?”
想起襄阳摊子上的兔子,倒和现下的陶土小狗有些像,圆滚滚的。
虞听晚确实喜欢,肥乎乎的狗,有点像小白,很讨喜。
“他做的太丑。”裴执嘴角泛着笑意,“这是我亲手做的。”
他斜靠在窗边,语气如谈无关紧要的故人,“几个弟弟小时候在军中爱玩闹,我偶尔捏两个给他们玩。”
除了裴景,裴执和剩下两个弟弟关系不怎么样,虞听晚也知道,握着泥偶,偏过头问他:“是按着小白捏的么?”
“的确。”裴执见她明显喜欢,爱不释手,笑道:“你见着泥偶,倒比收到首饰还开心。”
“那自然不一样。”虞听晚膝上枕着小白,她拿着手中陶土小狗在它眼前晃悠。
小白有点嫌弃那只泥偶,轻轻闻了闻,继续睡觉。
“我就说这狗是个傻子,看不出东西好坏。”裴执脸色淡淡,有些不悦。
“你和它较什么劲。”虞听晚将泥偶放在窗台,“你今日公事处理完了?”
“晚晚,怎么又赶我走。”
他言语带笑,没半点恼意,见虞听晚坐在铜镜前,打算用脂粉遮脖子上的痕迹,“你今日要出府?”
坐在镜前的女子摇摇头,“郡主大婚,你对外说我养身子,那我现下便不能随意出门,被人瞧见了,定说我与郡主不和,装病不肯去。”
她顿了下,将最后一点红色遮掩干净,将妆奁合上道:“还会说你这个做长兄的糊涂,竟跟着纵容我。”
裴执闻言有些可惜,他手指轻轻抚过她颈侧,方才他想帮她,可惜分不清女人用的东西,被推开了。
“你做什么?”虞听晚发觉他手指一蹭,把脂粉带走了,有些不快。
“左右你不出府,这般好看,何必遮掩。”裴执嘴角泛着笑。
“我说了那么多,你只听进去这个?”
从铜镜中能看出,身后的男人心情颇佳,甚至毫不犹豫应了一声。
虞听晚每次出府,裴执的相思引都能感受到,好在距离不算太远,这点痛对他而言,好比夏日雨珠打在身上,算不得什么。
按理说,相思引真正发作在夜里,但虞听晚每夜都和他在一处,裴执也不知道把她送去青州后,自己身体会出什么事。
无非是忍一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半分不担忧相思引发作,而是满脑子在想,这段时日多让她陪着自己,把此后一个月的补回来。
*
天还未亮,有马车慢吞吞从魏王府侧门挪到平阳侯府的后门。
身着丞相官服的年轻男人先下来,手里提着一盏灯,回身伸出手,低声道:“晚晚,到了。”
一只纤细白净的手紧紧握住他,缓步下来的女子头戴幕篱,衣裳宽大,遮掩住窈窕身形。
虞听晚见裴执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这段时日,每夜折腾到她骨头像散了架,第二日便拿个自己捏的泥偶赔罪,从狗儿猫儿到小鱼小猪,关雎院的窗台都快摆不下了。
赤影默默站在两人身后,跟着上了平阳侯府的马车。
虞修昀这几辆马车外面看着不显,内里宽敞,陈设考究,他特意多带了两个婢女伺候虞听晚。
除却赤影,沉星也跟着一道去青州,路上两人驾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虞听晚困得厉害,躺在车内小榻上睡着了,再一睁眼,已过了午时,沉星提着食盒进来。
“其他人都用过膳了,平阳侯说,莫要惊扰王妃。”
虞听晚察觉马车还在行进,撩开帘子道:“今晚能到哪?”
“这几匹马皆是千里马,若不出意外,今夜能到平阳侯昔日在弘农郡的据点。”
沉星语调沉稳,当初虞修昀在司隶的几个据点被悉数摧毁,如今被斩龙卫半接管。
这些地方单纯拿来歇脚,还算安全。
中途马车停下片刻,换了条路,虞修昀过来询问马车可还颠簸。
“走的是官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虞听晚没戴幕篱,撩开车帘道。
“方便我上来么?”车旁站着的白衣青年眼神顿在妹妹颈侧斑驳痕迹上,唇畔笑容微不可察凝滞住。
他上来后,长眉微拧,沉默半晌后道:“不知父母若晓得你最后还是嫁给他,会作何感想。”
虞听晚垂下头,看着鞋尖,抿唇道:“什么叫‘最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