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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他好像把虞听晚最喜欢的那条裙子撕碎了

今夜是睡不成了,裴执穿上大氅,静静坐在榻边。

不知明日命人煮些麻沸散,有没有用。

也不行,彻底失去意识,意味着对危险毫无防范,引颈待戮。

关雎院内灯火通明,烛光让那张冷肃的脸似乎也泛着暖意。

外头有婢仆道:“主君,清河长公主在前厅候着。”

这么晚了,裴执出声道:“什么事?”

“张将军犯了心疾,擅治心疾的许太医今夜在宫中值守,殿下想问主君要一个入宫令牌。”

也只有魏王能无视宫禁,随意出入皇宫,羽林卫看到魏王车驾直接放行,根本没有出宫令牌这种东西。

裴执颔首道:“请姨母来一趟。”

他起身,用虞听晚的纸笔随意写了两个字。

“放行。”

用那枚随身携带的魏王印盖上章,穿上外衫走出内室,将手中轻飘飘的纸张递给赵清。

赵清这些年在北胡受磋磨,也算心思缜密,此刻心急如焚,看见魏王时愣住一瞬。

张玉书的病耽搁不起,她只是眼神复杂多瞥了眼裴执,千恩万谢后便急着进宫。

直到许太医说张将军无事了,赵清松口气,才来得及细思魏王何处不对劲。

他捏住的那张纸上甚至沾了湿意,似乎是汗珠,可他递东西和收手时指节毫无变化,手腕微微发抖。

就像隆冬大雪中的行人,手指不可屈伸,已经冻僵了。

张玉书留京后,早朝皆能见到魏王,若魏王染病,他定是知晓的,可他一次也未提过,甚至白日里还去魏王府议事。

赵清陷入沉思,坐在昏睡中的张将军身边,喃喃:“不会是相思引吧。”

北胡单于曾想给赵清用子蛊,她见过那些被相思引折磨的犯人后,哀求了许久,单于才歇了心思。

一股恶寒爬上后背,赵清脸色也逐渐苍白,被这个猜测吓到了。

魏王身上的是子蛊,母蛊在哪?

赵清只能想到虞听晚,但魏王说王妃在府中养病。

魏王不想让旁人知晓的事,她最好当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告诉。

张玉书醒来后,问道:“太医不是说没事么?怎的脸色这样难看。”

“恐怕是一夜未睡,有些累了。”她将此事含糊过去,打算把这个猜测咽进肚子里。

*

半夜,关雎院内室窗户紧闭,灯烛悉数熄灭,魏王命所有婢仆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允许进来。

按照白日里斩龙卫传的信,虞听晚应当快到青州了。

平阳侯那几匹千里马倒是名不虚传。

过去这几日,冬衣和冰盆早就毫无用处,他只能硬生生忍着,偶尔能小憩片刻,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

大多数时间只能被迫清醒,如同一根时刻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有时半夜发作太厉害,思绪混乱间会想起那年在赤水滩被围困。

傅兴铁了心想杀他,双方兵力悬殊,军营里偶尔能听见士卒哭声,他下令扰乱军心者杀,仍旧挡不住绝望和愤怒的弥漫。

他当时十六岁,坐在主将营帐中,感受到军营如同一口即将沸腾的锅,随时可能哗变,将士开始分食俘虏,面对饿极的手下,他剑不离手,防着有叛徒砍下他的脑袋送给傅兴。

整宿睡不着觉,他作为主将,早已将坐骑分给手下当军粮,和所有人一起挨饿。

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一样。

床榻上的男人上身的寝衣被甩在地上,半倚在榻上,鸦发披泄而下,喉咙微动。

为什么会觉得饿?腹中好像被挖走了一块,想吞咽什么,就像当年极端饥饿中,理智几乎被焚毁殆尽,时刻挣扎。

只能慢慢熬,好像钝刀子割肉,等什么时候割到喉管。

一切细碎的动静都格外刺耳,譬如此刻,长剑陡然出鞘,利若秋霜,映着月色,剑光白如积雪。

“汪——”

裴执手腕一顿,剑刃差点碰着地上那团毛茸茸,他凤眼微眯,发现是小白。

虞听晚太惯着这傻狗了,哪里都敢去,半夜不好好在侧屋待着,居然拖着不知什么东西进内室。

榻上男人神色冷如霜雪,准备让它滚远点。

谁知道它叼着一件衣裳跳上榻,一边“呜呜”地叫,一边把衣裳往裴执身上推。

鼻尖顿时萦绕着股百濯香的味道,他怔住片刻,蹲在榻上的狗已经十分识时务地跳下去,趴在远处看他。

他平日爱洁,此刻管不上那些,捏住那条莲纹织金留仙裙,慢慢低头,一张脸埋进裙摆。

柔软锦缎就像她的手一样,平日柔若无骨,他一掌就能包裹住,但是会抚琴下棋,会写相思诗。

裴执在疼痛中忽然笑了一声,他都忘了,那双手的主人恼极时,还会扇他巴掌,但也不疼。

不知道虞听晚在做什么,应当睡得正沉。

她不喜待在他身边,走之前担心他一回,真回青州了,恐怕不会念着自己远在长安的夫君一秒。

手中留仙裙被捏成一团,轻薄细腻的布料紧贴着他。

内室只有一人,空荡荡的,原本寂静无声,隐约能听见榻上一声声呢喃,像情人低语。

裴执觉得,相思引也没那么难以忍耐。

至少十六岁那年,他不知要等待多久才能赢,但他如今只需等一个月。

若他早些把事情处理完,还可以传信让虞听晚早些回来。

他当年熬了过去,路过陵吉时见到了她。

如今再熬些时日,可以不止相见,她已是魏王妃,从发丝到指尖,每一寸都属于他。

留仙裙上的气息,如流水一般,慢慢抚平那点因疼痛和忽冷忽热带来的焦躁。

寅时,裴执终于睁眼,发觉他昨夜睡了一会,虽不安稳,但也够了。

他起身后,摸到一块布料,低头盯了片刻。

他好像把虞听晚最喜欢的那条裙子撕碎了。

沐浴后换上官服,铜镜中人虽脸色苍白些,但瞧着并无病容。

裴执带上魏王剑,出门前吩咐道:“榻上那条裙子不必动。”

待上了马车,快至宫门时,他打开密报,轻笑一声,对一旁的影月道:“在东宫安排的斩龙卫,可以先撤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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