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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百年之后,我们葬在一个棺椁里

裴执说完,便见怀中女子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愿意收下。

他舒了口气,轻声道:“晚晚,魏王府是不是太无趣了些,你今日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倒也没有很无趣。”

虞听晚硬着头皮说了句瞎话,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最近府上年纪大的婢仆都那么拘谨。”

显得整个魏王府死气沉沉的。

“母亲死在腊月,先王每逢忌日前后便阴晴不定,也就裴姝能劝上两句,其余人能躲就躲,行走府中只敢低声絮语,更别提过节。”

“那些婢仆许是想起以前。”裴执垂眸看她,“是不是太冷清了,不大习惯。”

“你继位以后,也是如此?”

他颔首道:“不过正旦后,会有不少官员拜访,让人心烦。”

“博平侯今日会来么?”

裴景尚未成亲,按理该来魏王府才是。

“不会。”裴执说的干脆,“他幼时每逢腊月便念叨,何时能开府另住,无论是裴景裴姝还是裴溯,府上都不过除夕。”

虞听晚忍不住睁大眼睛,先王究竟做了什么,把几个儿女吓成这样,留下这么多年阴影。

裴执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忽然笑了一下,他怎么觉得,晚晚看他的眼神,带了丝同情。

“三弟从小惫懒又不大聪明,父王考校他时最为恼怒,他自然害怕些。”

虞听晚闻言抿唇道:“你身为长兄,怎么这样说自己弟弟。”

她声音比往常小些,“先王考校你时,也会罚你么?”

“没有。”

他神色顿时柔软,总觉得自从让她瞧见那些疤痕,她便对他少年时的事好奇些。

裴执嘴角噙笑,略带几分说笑意味,“先王虽严苛,你夫君却经文纬武,自然不惧。”

“有多严苛?”

“裴景幼时贪睡,常误了早起读书的时辰,先王让他在雪地里着单衣跪着,何时背下《说难》,何时起来。”

虞听晚脸色发白,她幼时也贪睡,父亲从来没罚过她,兄长课业不如他意,也没被厉声斥责过。

裴执没看清她神色,“裴家一贯如此教养子弟,玉琢成器,这点责罚都挺不过去,如何承住风霜刀剑。”

闻言,虞听晚忽然想起,高陵亭侯是裴氏宗亲,对嫡子过于严苛致其夭折,但裴氏没人说他哪里不对。

“怎么脸色这样难看?”裴执抬起她的脸,顿住片刻,想明白什么后,喉咙微动,“我往后可以做个慈父,我们的孩子,慢慢教就好。”

他话音刚落,虞听晚脸色反倒更难看,“没影子的事,说这些……太早了。”

关雎院的婢仆知晓魏王不喜别人进内室打扰,故而在外头朗声道:“主君,博平侯登门,还有平阳侯府的人也到了。”

虞听晚耳闻平阳侯三字,让通传的人进来说话。

“我兄长来了?”

那婢女微微摇头,“回王妃,平阳侯昨夜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故而只命家仆将礼送来。”

“风寒?”虞听晚一下子站起身。

“王妃,平阳侯府的人带了话,说请过郎中了,休息一两日就好。”

她微微点头,舒了口气,裴执不知何时起身搂住她的腰,俯首道:“我去前院,你等我片刻。”

他得去前院把裴景打发走。

裴景站在前院光溜溜的柿子树旁,死活不肯进厅中坐着,伸长了脖子等长兄何时来。

他刚从宫里回来,想起裴姝的话,就一阵心烦意乱。

裴姝不会拿此事诓他,所以那些都是真的,裴景捻着手指,心口像塞了石头。

他又抬头看魏王有没有来,瞥了一眼便顿住。

穆穆如山,远看绯衣似火光,偏走近后定睛一瞧,神色冷峻,让人只觉再炽烈的火也被冻住熄灭。

“长兄,我今日是来赔罪的。”

裴执瞥了眼博平侯,淡声道:“何罪?”

“那日我不该提徐明月。”

裴景闷闷低头,听见长兄轻笑了一声,似是恼极。

“不该在孤面前提?所以你还是心悦她。”裴执眼神如含霜凝雪,“裴景,别把这些事一再摆在孤眼前。”

“你私下如何,孤不会管你。”他看着眼前沮丧的青年,眼神未有半分松动,“但你想娶羞辱你长嫂的人进门?”

“我绝无此心!”裴景大惊失色,连忙摆手,就差和小时候一样哭出来。

裴执定定看了他一眼,“最好如此。”

*

满室灯烛亮如白昼,床幔被玉钩勾起,博山炉升起的乳白烟雾让室内弥漫着甜香。

榻上女子斜倚着,青丝披散,脑袋靠着身边男人的胸膛,似是困极,强撑着气力睁眼。

“晚晚,困了便睡一会。”

“不行,今晚要守岁。”

“等快到子时,我唤你。”

虞听晚半个时辰前便觉得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到最后含糊不清吐出几个字。

现下听裴执这样说,立马闭上眼,昏昏沉沉中觉得身子被挪了位置,坐在他腿上,腰身被他一只手臂环住。

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有人捧着自己脸颊,轻轻吻着唇瓣。

“晚晚,子时了。”

温香软玉在怀,裴执忍不住语气柔如春水,见怀中人睁眼时略带茫然的神色,眼底情绪如水中藤蔓,忍不住把毫无知觉的人拖下去,沉溺在水底。

许是逢节日,虞听晚先前榻上见他这种眼神,总归有些怵,今日反倒冲他露出笑意。

“令卿,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晚晚。”他博通经籍,此刻却忽然顿住,“岁岁平安。”

虞听晚放下心中惦念,却察觉耳畔呼吸温热。

“晚晚,我们往后每年都这样。”

裴执今日忽然觉得,过节倒还有些意思。

“都这样?是像下午那样么?”

给她抚琴烹茶,对弈时让她三子,故意叫她赢。

虞听晚看见他衣襟半敞,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替他拢住,只怕他来了兴致,耽误正旦宴。

他心脏像忽然鼓胀起来,充盈得仿佛占据整个胸腔,看着娇娆如春华的脸颊,忍不住俯首含着那两瓣嫣红嘴唇,慢慢厮磨,直到她脸色涨红喘不上气。

他声音沾上欲色,显得有些哑,“晚晚,我们以后,永远像现在这样。”

裴执手掌老老实实的,并未肆意游走,凝视着怀中女子,她肌肤温暖,好似哪里都是柔软的,抱着她,像抱住天边流云。

哪怕一动不动靠在他怀里,也让他如坠云端。

虞听晚见他这副神色,沉默片刻,忽而笑道:“我们肉体凡胎,又不是神仙,何来永远?”

裴执先前就不过这节,嘴上也没有半分新春该有的忌讳,此刻听她半是拒绝的话语,瞳色沉沉。

“等我继位后,便修帝陵,百年之后,我们葬在一个棺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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