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你们爽了,祸害的可是朕的江山
分明是自家儿子没考好还归罪考官,试图掀桌子。
甚至有意撺掇他这个皇帝兴起大狱来,重责考官,达成作废考试成绩的目的。这用心歹毒到令人发指,现在居然还甩锅太祖、太宗?
啧,真是好一个祖宗成例当守而行之啊!
朱祁钰扼腕,思及梦中此时,代宗唯一爱子已逝。他自己还在兢兢业业努力,试图再生个太子出来。朝中却早已吵得沸反盈天,都要复立沂王朱见深为太子。
代宗为了安抚朝臣,便明知这俩是错,也依旧选择了纵容。
而今?
朱祁钰眯眼:“两位爱卿觉得此事能与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案比肩?”
陈循与王文皆哑然,无他,虽南北榜案牵连甚广,但其实并非单纯的科场舞弊,更多是帝王心术、政治博弈。
怪只怪南北方文人水平差距太大。
刘三吾天下名儒,耄耋之年得太祖托付重任,自然更加兢兢业业。
所选五十一人,个个真才实学。
但无一个北方举子,开历代之先河。因而引起北方士子不满,联名上告主考官刘三吾、白信蹈徇私帮着南方人。
太祖爷大怒,命复试。
结果再次阅卷,发现呈上来的北方试卷文理不通、错误甚多,还有犯禁的。不甘心的北方学子们又嚷嚷着说刘三吾等故意的,故意拿些个差生卷子来敷衍圣听。
这个时候,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开科取士自然首重才学,但身为君王要着眼天下,考虑整个皇朝的安稳。
于是,刘三吾等被惩处。
春榜之后,太祖亲临殿试,亲自策问,录取了六十一名北方进士。
故称夏榜,也叫北榜。
自此之后,南北分榜与天子亲临殿试都成了定制。
宣宗年间,更在南北之外,添了中卷。因地取仕的基调定下,冒籍应考之事屡禁不绝,也为后来的党争埋下了祸根。
梦里的代宗纯工具人一个,上有太后孙氏压着,南宫里太上皇朱祁镇住着。
襄王敢三不五时写信,以亲叔身份嘱咐他要孝敬、要规矩,要率领百官对太上皇晨昏定省。朝中官员想方设法与南宫那位联系,连发妻都言辞激烈地反对他改立太子。
处处掣肘之下,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只能全身心拥抱南方文官集团。
连取消南北分卷,让南方学子占尽便宜的事儿都敢干。
现在的陛下可不虚。
坚持南北分卷的同时,还努力提高北地的基础教育,尽量缩小南北方教学质量差距。
骤然被拿洪武朝南北榜事作比,他心情要是能好才见了鬼呢。
普通人或者想不了这么长远,但这俩可是阁臣。
平时见多了权利争夺、皇权倾轧。
揣摩圣意都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最擅长从皇爷眼角眉梢之间流露出的些许不同中判断出他真正意思。
这一问,自然也如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心上。
冗长的沉默之后,王文第一个磕头:“臣惶恐,再不敢质疑皇爷对于科举一事的重视。可正因为举业重要,关乎一名学子的毕生前途,微臣才愈发谨慎……”
千言万语凝结成同一个中心思想:无意抨击朝廷制度,但他看卷了,儿子答得可好了。本应名列前茅,结果却榜上无名,当爹的心有疑虑。
所以本着对儿子负责,对整个顺天府学子负责的态度,请皇爷允许重新阅卷。
若再无疑问,臣无话可说。
否则的话,不止臣子,还有许多被耽搁的学子或可因而改变一生命运。
陈循赶紧也跟着跪:“王大人所言极是,微臣附议。”
率先敲响登闻鼓的刘俨又哭:“皇爷明鉴,微臣受命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绝没有因为大人所言的种种弊情,否则就让微臣如考前盟誓般被千刀万剐,罪及九族。”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这个脸注定要丢。
朱祁钰想着干脆闹大一点,趁机杀杀这股歪风邪气。让所有人都把小心思收一收,别往科举大事上伸爪子。
因此上,他只眉头微皱:“兹事体大,还是留待明日早朝再行商讨吧!”
陈循与王文飞快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危险的信号。
赶紧再度跪下,软语恳求:“皇爷,臣等……”
“爱卿等爱子心切嘛,朕也身为人父,朕懂。”朱祁钰笑,一脸慈父模样:“虽然朕如今有五子二女,但说来哪个都是掌中宝。自是想方设法,要护之周全,不愿让他们经历哪怕一点坎坷的。”
“但科举事,关乎国本。朕再如何体谅尔等,也要听听群臣意见。”
否则你们爽了,祸害得可是朕的江山!
朱祁钰兢兢业业数年,才把被好皇兄祸害得千疮百孔的天下修修补补,勉强透出几分昌盛模样来。大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呢,哪能允许任何人过来搞破坏?
别说陈循、王文了!
这事儿就是于谦于少保干的,朱祁钰也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上一个试图动摇国本的正庶人啊,现在以庶人礼与王振的香木雕像为伴呢。
王文跟陈循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朱祁钰就已经转入了内殿。
独留张诚跟笑面虎似的对他们仨做了个请的手势:“皇爷政务繁忙,三位大人请便吧。”
“张公公,您看……”
“大人慎言,那后宫与内宦不可干政的铁牌子还在呢,咱家区区阉人可不敢置喙朝务。皇爷既然如此安排了,汝等遵令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得了个软钉子,首辅陈循心里都直发沉。
看着刘俨的目光自然也越发不善。
都已经闹腾到了敲登闻鼓告御状的程度,刘俨哪儿还管他们什么首辅次辅?
全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能揶揄两句的时候,那都不带怕的:“大人与其目光威胁下官,还不如求神拜佛保佑,令公子真如你们自己所想的那样才华横竖都溢。不然真个复判卷子,结果一如往昔。你们身为阁臣,不顾自身脸面、科考威严而闹腾给自家儿子张目的事儿,可就好说不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