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所以公信力才是关键

没办法，神童自小聪颖，过目成诵。

但身材矮小，其貌不扬。

偏偏这古往今来，皇家取仕都是重仪表的。

三国庞统与诸葛孔明并称卧龙凤雏，主动投靠孙权，却因长得丑被嫌弃。西晋左思才华出众，也因其貌不扬而郁郁不得志。

唐朝黄巢屡试不第后，弃文从武，一路拼成了武状元。结果还是因为貌丑，当场就被取消了武状元资格。气得他索性揭竿而起，当了反贼头子……

一个个前例在，怎不让丘濬心生忐忑？

好在皇爷不是那肤浅之辈！

万千庆幸间，面前突然多了张青色帕子。抬头一看，御前最得力的那位牛大力牛大人正瞪着双铜铃似的眼睛看他：“哭哭啼啼作甚小女儿态？赶紧擦擦，为皇爷尽忠才是正经。”

“磕碜点儿咋了？皇爷说了，模样都是爹娘给的。好赖不由咱们自己做主，但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却是咱们自己能决定的。”

“嘿！远的不说，这回征日本的主将指挥使李琏你知道吧？那家伙比你丑多了，他娘都不让袭爵！可那又怎么样？架不住咱们二丑琏自强自立，咱们皇爷任人唯才……”

丘濬：！！！

传说牛大力牛大人力大无穷，可以一敌百。

是皇爷身边最信重之人，连张诚等近侍之人都得看他脸色。也是阖宫内外，文武百官最想拉拢讨好的存在。偏那位人丑脾气臭，除了皇爷谁的面子也不给。

结果现在，这位主动对他示好？

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丘濬不清楚，但那几句话实在鼓舞人心。

让他深深赞同，不禁笑着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牛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一叶障目，钻了牛角尖了。谢大人劝慰，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

牛大力点头，一脸正该如此模样。

朱祁钰在边上都看愣了，再没想到牛大力这憨子神来一笔，竟比他推心置腹了好一阵的效果还好。

索性他也不撵人了，直接命人给牛大力又安排了个座位。

君臣三人边吃边聊。

当然，更多还是朱祁钰与丘濬交换对新钱法、新举措的看法。牛大力一边胡吃海塞，一边称赞他们君臣俩的博学多才。

遗憾丘濬来得太晚，二丑琏不在。否则御前三丑同台，岂不快哉？

朱祁钰：！！！

这憨货也忒不扛夸，刚立了功，转眼就要闯祸？

倒是丘濬微笑点头，言说日后有机会一定与李指挥使一道开怀畅饮。

至于丑不丑？

唔，其实对于天生的相貌，丘濬并没有那么在乎。他怕的，一直都是以貌取人的世情。既然当今不同于那些俗流，他又有什么好芥蒂的？

见他如此，朱祁钰才彻底放下心来。

然后尝试着说起梦里后世的银行，国有，可低息借贷，有息存银，能让百姓信赖，主动将银子存进去，彻底流通开来的银行！

结果……

刚一说完，丘濬就笑了：“皇爷这主意倒颇新颖，若能推行开来，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

那是当然。

朱祁钰也眉眼含笑，对此胸有成竹。

毕竟他看过答案的人啊，可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了。

但是，丘濬的但是来了：“皇爷要如何让百姓们相信，他们手中那存银的凭据不会像大明宝钞一样变成废纸一张呢？”

而且……

银行归国有，也就是完全听命于朝廷。那么战争、饥荒等来临时，朝廷会不会因大义而牺牲升斗小民的利益？

很明显，这些问题如果不能解决，银行的条件再好再诱人，百姓也不会贸然把银子存进去的。

宁可买田地、置宅子或者干脆挖坑埋起来。

也许没有收益，或者收益欠佳，但至少银子还是自己的银子。

朱祁钰默，说来说去还是朝廷公信力的问题。

而那东西破坏起来容易，想重建却难如登天。一个大明宝钞，已经破坏了七七八八。

见朱祁钰神色微见颓丧，丘濬忙又安慰：“皇爷莫急，有志者事竟成嘛。说句僭越的，当初土木之败，瓦剌打到了京城。稍有不慎，还有灭国之祸呢，您不照样绝地反击不到半年就将之尽数歼灭？”

“如今天下谁还知道昔日的草原劲旅瓦剌？只知道咱们大明的蒙古省！”

就是就是。

牛大力猛咬了口肘子，重重点头：“卑职虽景泰元年武举才到皇爷身边，没亲身感受过那一段。可卑职赶上过夺门之变，知道您这一路走来何其艰难呀。”

“横竖少想多干，一步步来呗，左右卑职都是陪您一处的。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就算您一个不小心弄坏了，真激起民变了，俺老牛也护您到最后。卑职不死，任何人都甭想碰您一根毫毛！”

咳咳咳。

丘濬一口酒呛到嗓子眼，咳得惊天动地。

肇事者还用那蒲扇似的巴掌狠狠拍他背，一边拍，一边嘀咕着：“喝个酒也能呛到，也太文弱了些。啧，回头得把功夫练起来。没有个壮身板，怎么为皇爷效力？”

丘濬：！！！

这是身板的事吗？

是么是么？

分明你这夯货荤素不忌，想说什么张口出来。偏他指责的话还未出口，陛下就先笑着颔首：“大力说得对，好身子骨才是根本。仲深也该多多注意，向胡濙、王骥学习古稀耄耋之年亦不改矍铄，依然能为国朝出力。”

得！

这话一出，丘濬算是彻底明白。牛大力天真单纯不假，皇爷愿意保有他这份天真单纯也是真。

既如此，他当然也不点破。

只迎着牛大力那‘看吧，皇爷都这么说’的得意表情，弯着巨疼的背给朱祁钰行礼：“皇爷所言甚是，微臣记下了。日后一定仔细用功，争取向太子太师与靖远侯学习，多为皇爷跟大明效力几十年。”

现在？

他想他好好整理整理思路，将皇爷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变成切实可行的计划。

先取得文武群臣的认可。

再想法子创造出合适的条件来，而不是静静等着条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