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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不好

蓝梵空心急如焚,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将长袍下摆撩起,掖入了腰带之中,撒开两条长腿,一路跑回了镇中。

他之所以这样心急,是因为他对姬夫人知之甚深,猜测她此时见不到他将孩子抱入怀中,绝不会放心离开。

只要他足够快,便能挤出时间筹谋,将她留住。

于是,下山第一件事,他没有回陌园,而是去寻了一位朋友。

也说不上是朋友,不过是一位很欣赏他的画作的长者。是昔年他为求生计,摆摊卖画时,因一幅画与他结缘。

这位长者在镇中的身份是一位琢玉匠,蓝梵天因与他知己,便提出以画为赠,请教他琢玉之术。

玉匠答应了,于是那段日子,蓝梵天对姬夫人道他是去摆摊卖书画,给女儿积攒陪嫁,其实是向这位大师虚心求教,要给即将降生的孩子亲手做一件庆生之礼。

那是一个墨玉的项圈和下辍的锁片,锁片上刻着两个字——倾陌。

虽然姬夫人开玩笑说她喜欢女孩,并且做了一大叠女孩的衣服。但他依旧笃信,他们的孩子,是个男孩。

那位玉匠是位隐世的高人,确认说,是一位游历人间的神仙。也是羲华和井焕宗将目光盯着陌园,没注意过蓝梵孔的交际,否则他们定然第一时间便能道破那位神仙的身份。

——金池神君。

紫光圣母座下首座弟子,闻贞神君的大师兄,亦是紫光道场最难得一见的传奇神尊。

不过,即便是这里是姬夫人过去所经历的往事,羲华与井焕身在其中不过是个看客,但正如斩杀年兽他们亦可以出一份力一般,这狗天道,不定还设了多少套等着他们钻呢。

所以,假若有机会他乡遇“故人”,羲华他们俩,也一定跑的比故人还快。

有一个九韶知道他们偷溜下界已经够了,若再添几个,难保不会被抓回去,关小黑屋了。

——羲华身为天帝,没人敢关她,可井焕不同啊,彼时他方大大得罪了自己叔叔,井槑大抵心中一口闷气难舒,一直在罗织罪责,等着井焕回去受罚呢!

扯远了,接着说回金池神君。此番蓝梵空去寻他帮忙,羲华他们不得不跟着他的视角与这位紫光圣母最得意的弟子“相见”,为求不露行迹,她与井焕不约而同地在自己身上罩了三层隐身咒。

三保险嘛,外加一个法器——混元珠,可以最大限度地隐藏他们身上的“神仙味儿”,以求神佛难辨。

而即使这样,羲华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她毕竟只与金池神君见过区区两面,只听说过他厉害,但究竟怎么个厉害法儿,她其实并不清楚。

总之,悄悄的,别露头,才好。

至于蓝梵空为何会知道这位金池神君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谜。因为一开始,就连羲华和井焕都不曾得知有这样一位大人物在此地,可见他隐藏的有多严实。

只能说,天道为了推进这段剧情,着实用心良苦,要人有人,要机缘有机缘,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也是碍于会泄露身份的风险,蓝梵空与金池神君如何密谈的,羲华和井焕没敢偷听半个字。即便再心痒难耐,他们俩还是忍住了,在金池神君的琢玉工坊外的一株菩提树上一蹲便是半个时辰。

期间,井焕实在无聊,用胳膊肘拐了拐羲华,问:“哎,你说,金池神君会不会帮他?”

羲华叹了口气:“我猜不会。”

井焕奇道:“怎么猜的?”

羲华道:“依据剧情倒推罢了。如若金池神君出手,那么姬夫人一个还未飞升的修士,大概没有机会逃脱,一定会如蓝梵空所愿,留下与他相守。那便与其后的发展不符了。”

井焕觉得她说得有理,顿时觉得无趣:“唉,剧透真是让人扫兴,知道结局更是难受!”

羲华:“……”谁剧透了?!!!想保持神秘感你别问啊。

不过,神反转来了。

羲华猜测有误。

金池神君不但应邀出手,还真如了蓝梵空所愿。

原来这位神君亦不是什么正经神仙,主打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

金池神君听了蓝梵空述说,大为感动,虽然蓝梵空所念为人妻,日后还有可能同在神界为僚,他亦觉得真情无价,这一对苦命鸳鸯理应脱开世俗的束缚,追逐他们心中真爱。

——至于那个被道侣戴了绿帽,如今仍蒙在鼓里的云羿门门主云斐,一定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此事他亦有责。

羲华:“……”这是什么“受害人有罪”的推定!这位金池神君其实根本不似传闻中那般睿智,骨子里其实是个情(圣)痴(母)吧?!

虽然姬夫人与蓝梵空作为这段剧情的主角,她本来是站在他们这方的,但对于云斐,羲华对他更多的也有同情。

道侣即便不同于寻常凡人夫妇,但既有婚盟,便不该轻易背弃。更何况,云斐这冤大头属实当的太过,不但被妻子背叛,还替她抚养私生子直至云轻陌成年,甚至被姬夫人一剑穿胸之时,他都不曾因此与她发生过半句口角。

真神出手,姬夫人自然无处可逃,被蓝梵空结结实实堵在了寝居之中。

其后的剧情风格迥异,用那些话本子里的说法便是“狗血”。

蓝梵空一反常态,顿改昔日的书卷之气,变得既强横又霸道,不但将姬夫人拘禁在室,不令她离开,甚至不允许任何人见她。

姬夫人原本便元气大伤,连闯了数次都闯不出那结界,心生怨怼,索性不再尝试,日日除了打坐便是打坐。蓝梵空来看她也不说话,将孩子抱到她的面前,她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蓝梵空也是个倔脾气,见她如此便愈发变本加厉,每日将自己与她关在一处,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连话都不说一句,气氛着实诡异。

井焕觉得看不透他们二人,问羲华:“就因为姬夫人隐瞒了自己是有夫之妇的事实,便引得蓝梵空如此恨她?非要将她关起来这般磋磨?”

羲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蓝梵空对她这不是恨。”

井焕“哼”道:“不是恨,难不成是爱?我看不像。若是真爱,便不该如此束缚。爱一个人,理应放她自由,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

羲华反问道:“你怎知,现在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井焕摇头表示不解,又怼她不会好好说话。羲华懒得理他,径直叫他闭嘴。

蓝梵空从“玉匠”那里求来了灵药,据说大益于姬夫人的症候,但她依旧不领情,根本不肯服用。蓝梵空便悄悄将药化入膳食中,没想到她宁可辟谷,也不肯吃上一口。

最终让她稍稍服软的是杨梅饮。

蓝梵空亲自去买了杨梅饮回来,一来一去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这期间姬夫人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因为多日以来,她终于发现了结界的一个破绽。蓝梵空离开,正是她的机会。

旁观的羲华问井焕:“你猜,此刻她是走,还是不走?”

井焕毫无头绪,摇头表示不知。

羲华笃定道:“她眼下不会,但定然不会久留!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果然,一直到蓝梵空归来,她都不曾去推开那扇门。并且,杨梅饮送到她的面前,她不再推拒,反而一饮而尽,即便尝出了其中添加了灵药,她亦不再抗拒。

只是,心境不同,这杨梅饮的味道也大不相同,她只觉得满口酸涩,甜的发苦,令她心中难过,眼睫微湿。

井焕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世间的情爱了。

十几日后,云倾陌满月,蓝梵空依照人间习俗,准备给他行满月之礼。行礼之前,他终于打破了沉默,多日以来第一次向姬夫人开口。

“千笙,今日倾陌满月,我请了宾客为他行满月之礼,你一道来,可好?”他仿佛恢复如初,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姬夫人照旧不应不答、不睁眼,趺坐于榻上,如同一尊木雕泥塑。

蓝梵空似乎毫不意外,自说自话道:“也罢。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便走,毅然决绝。姬夫人却突然出声:“等等!我想看看倾陌!”

蓝梵空毫不意外,命乳娘将孩子抱了过来,送到她手中。除了前三日,姬夫人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时间眼中真情流露,颇多不舍。

蓝梵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蓦地道:“你会与他在一处的,长长久久。”

姬夫人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但她不敢抬头,不敢与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只能沉默地抱着孩子,亲了亲他柔白的脸蛋和胖乎乎的小手。

那手上生着五个深深的梅花坑,哭声也很响亮。可见这一个月来,蓝梵空确实将他照顾的很好,不复初生时那皱巴巴、气弱如猫的模样。

待蓝梵空抱着孩子离开后,羲华沉吟片刻,问井焕:“你说,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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