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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猪鲤一二三条

晚娘对羲华道:“我国风俗是等胎儿满月时,由生父亲手剃下胎发,制成胎毛笔,以作纪念。只是阿弥……”她欲言又止,很是心疼这个孩子。

阿弥的生父是谁,在此行人中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但羲华不想让阿弥这么早便“认祖归宗”,受到的关注越多,危险便越多,就这么留在她的身边,做个乖巧的小可爱就好了,多少仇多少怨,都包在她身上!等时机成熟,该清算的清算,该属于他的就拿来给他,至于他要不要,端看他自己的选择。

羲华便不以为意道:“从阿弥起,这风俗便改了,孩子是母亲骨中骨、肉中肉,由母亲耗尽精血,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地养大,应由母亲剃下胎发,那些管生不管养的爹们,不配有这特权!”

晚娘听了,虽然赞同,却怕这“狂悖”之言被有心人听了去大作文章,虽然羲华是天女,神权在握,但并非可以随性恣意,前代天女娘娘就是例子。

于是她连忙“嘘”了一声:“夫人,后面那句莫要流传出去,恐招祸事啊。”

羲华也不知道听进没听进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始与晚娘讨论起胎毛笔的制作工艺了。

九韶静静地看着,羲华抱着金红色的襁褓笑容温柔,四周轻纱拂动,阳光明媚,一片岁月静好。

他看着有些痴了。

有人却偏要来煞风景,井焕百无聊赖,坐在美人靠上逗着池中的锦鲤。

那些鱼只是长的漂亮,却丝毫未开灵智,对井焕这个水族少主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只是循着本能觉得他亲切。他来逗,它们便欢欣鼓舞地自己“上钩”了,而井焕身无丝毫灵力在身,仅凭一根手指悬在水面上挑逗,连鱼食都没给扔一把,便引得大批的锦鲤聚集在他所在的凉亭那侧。

且他还知道要隐匿!隐匿!隐匿!没让那些鱼浮上水面,只在池底,让他们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排成个一字,玩的不亦乐乎。

只是千小心万周详,还是被羲华看出了端倪。

——那么多的鱼在池底熙熙攘攘,游的不亦乐乎,水面上涟漪波动,一圈圈荡漾来荡漾去,热闹非凡。

羲华早就看到了那片水域不同寻常,这么多时日以来,她其实是等着九韶他们找上门来的,心里有数,自然也就不惊讶,不慌忙,仍旧在从容不迫地逗着孩子。

反正他们要苟着,就由他们苟着好了。

九韶沉稳有耐性,她就不信井焕那个哪里热闹哪里钻,没有热闹还要自己造的人,能耐的住。

羲华压根没想到井焕如今身边有画扇,除了有人解闷之外,还耗费了许多精力为她调养身体,日子过的既饱满又充实,若不是九韶那个闷葫芦“近乡情怯”,不敢单独面对她,时不时地便将他拖出来打个幌子,大概井焕已经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重色轻友。

井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她面前露了馅,一面逗鱼一面对九韶道:“她们方才说那个孩子已经濒临弥月了,你打算把那魂魄温养到几时?别说我没提醒你,凡人有灵全赖魂魄,灵肉不可分离过久,时间拖的愈长越难以融合,会影响这孩子的灵智。”

九韶随口道:“便是蠢笨些又如何,他那般的身世,太过灵巧并非善事。”

“善不善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若是羲华知道因你之故让她养育出一个痴儿,你猜你在她心中的好感,还能剩下几成?”

九韶:“……”一针见血,很有道理。

见他点头,井焕得意地对画扇道:“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缺这么一个借口,你看他那目光,比春水还要多……唔!唔唔!”

画扇惊慌地捂严了他的嘴,拼命压低了声音道:“我求你做个人吧,这种话你敢说,我岂敢听的?!”

井焕不以为意:“有什么不敢听的?他那心思藏的住么?”

“即便世人皆知也不甘你我之事,休要议论了。”画扇无可奈何:“且我觉得是你眼神不好,你回头看看,哪里有什么春水,分明是刀子!”

井焕果真不信邪地回头,却没有看到九韶的眼睛,但他自己的眼睛却仿佛被刀刺中一般,痛的掬起了一把眼泪。

“哎呀呀,跟你开玩笑的!来真的还。”井焕捂着眼睛嚷嚷,声音中却还是调侃:“有你求我的时候!”

九韶笑了一声,完全听不出轻蔑之意,井焕发誓,他一定在嘲讽自己。

嫉妒!他就是嫉妒了。井焕恶趣味地想:他嫉妒我有红颜知己在侧,自己的一腔真情却无从诉说,被羲华揣着明白装糊涂,憋的脸都绿了,看看!

井焕回过头,见向他游过来了一尾大红锦鲤,这鱼肥硕非常,脊背向两腹鼓起,圆滚滚的,他顿时好笑道:“好一条猪鲤!”

说完,从池子那头又游来了两尾,虽然体型略短,却肥硕不减,将那尾猪鲤夹在中间,在池底摇头摆尾,其他的锦鲤们讨好似的,将他们围在其中,一面嬉戏一面吐泡泡。

井焕:“……”这鱼有意思啊。

恰好此时喂鱼的时辰到了,有两名小侍女捧着一大碗鱼食过来,见到羲华和晚娘,齐齐福身行礼。其中一个黄衣侍女见羲华点头后便起身要去喂鱼,另外那个粉色衫裙的却比她机灵,见状连忙拉住她,殷勤地将鱼食碗奉给了羲华:“娘娘要不要喂一喂锦鲤?”

羲华本就无可无不可,既然人家有此好意便接了过来,走到池边将鱼食洒向了水面。

鱼儿们见有吃的,纷纷浮出来,但大群的那些也不争抢,只待那三尾猪鲤嘴一张一合地先吃。

那两名侍女此时的反应又是天差地别,黄衣的那个见有人代劳差事,行了礼便要走,扭头却发现同伴稳如磐石,脚仿佛立在那里生了根一般,这才后知后觉地住了脚,不过她也并不赧然,只后退两步,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羲华觉得有趣,随口道:“这几尾锦鲤不同寻常。”

粉色衫裙的侍女立刻接话道:“娘娘,那三尾是咱们这里的一景,因为肥硕圆滚,惹人喜爱,还有名字呢,叫福大、福二和福三。”

羲华听了愣了愣,笑道:“这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似乎等的就是这句:“娘娘若觉得俗气,不妨给它们重新起个名字,也让它们沾一沾仙气,从此更加与众不同。”

羲华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心中轻笑两声,面上却一本正经:“就叫福大鱼、福二鱼、福三鱼吧!”

粉裙侍女:“……”

晚娘:“……”

旁观的井焕和画扇:“……”

很快,那粉侍女反应过来,给她捧场:“娘娘才智卓绝!这三尾鱼得此名字,真是喜气洋洋,仙气缭绕呢!”

嗯,敢问您哪只眼睛看出“仙气缭绕”这四个字的?

羲华顿时觉得腻味,没再理她,继续喂鱼。

她常年和井焕混迹在一处,见多了水族,鱼能吃多少她太有数了,见到那福氏三鱼吃个无休无止,大有要将这一盆鱼食都包揽的架势,不由奇道:“这鱼也分尊卑么?怎么它们三个吃得,别的就吃不得?”

粉裙侍女又开始抖机灵:“的确如此,向来都是它们不要的,其它鱼也不能动的分毫,只有它们走了,那些小的才能分一分。”

随着她的话音,那福氏三鱼仿佛已经吃饱了,却仍旧霸占着鱼食不肯离去,它们三尾玩似的,将剩余的鱼食吃进去,又吐出来,如此反复,许多鱼食被它们玩的稀碎。饶是如此,其它锦鲤都不敢上前,只围在它们身边等着抢“残羹冷炙”。

原来,这小小的一方鱼池中竟然有这等鱼霸。

羲华停下了手,将鱼食递给了那个粉裙侍女:“你在此等着,给那三尾大鱼之外的锦鲤喂食,务必保证每一尾都能饱腹。”

侍女眨了眨精心描画的眉眼问道:“娘娘,奴婢斗胆,这里的鱼如此之多,哄抢起来不分彼此,如何保证每一尾都能饱腹了呢?”

羲华道:“好办!”她手腕一翻,那大群的鱼仿佛受到天命一般,自觉地游动开来,排成了首尾相接的一条直线。因为数量太多,这条“鱼线”在池中盘旋了三四匝,现出一个个同心“鱼环”来。

福氏三鱼被围在了其中,它们懵了一刻,横冲直撞起来,却始终冲不散那那些“鱼环”。片刻后,它们似乎是找到了出路,迅速向池底一沉,想要另辟蹊径脱身。

羲华自然不允,抬手封了其他水域,福氏三鱼几番碰壁,终于老实了,浮在水面上,鱼嘴一张一合地,像是在高声咒骂把它们关起来的人。

这里足有百余尾锦鲤,那些鱼平常又被夺食惯了, 常年饥饿,如今难得可以饱餐,每一尾都吞吃的极其贪婪。粉裙侍女心中估量了一下,觉得要喂饱这满池的鱼,大概得在这里耗上大半日了。

她原本就是个心思灵动之人,当然明白了羲华的意思,一时又怨又气。

这种“仗势压人”的感觉竟然有点暗爽,羲华恶趣味地又给她雪上加霜,对黄衣侍女道:“你随我们回去,帮晚娘拎着东西。”

说完,她抱着阿弥走了,不再多看那个脸都憋红了的侍女一眼。

这一幕九韶从头看到尾,不置可否。井焕却觉得有点打脸,小声与画扇嘀咕:“看来蠢笨些也不错,至少运气好啊。”

画扇不明所以:“何以见得?”

井焕向她勾了勾手,画扇附耳过去,听到他说:“这满院子的侍女都瞅准了羲华这块香饽饽,削尖了脑袋要搏她的青眼往上爬,方才这位已经意识到她自己弄巧成拙了,你看这苦瓜脸拉的。”

画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底有一簇火星渐渐隐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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