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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若碎玉所求,是娘娘呢

祝思嘉是如何能从长门殿脱身,他比谁人都清楚。

推她滚下楼梯的人,是他;替她买来一把又一把刀子,让她自伤已博得晏修心软愧疚的人,也是他。

他亲手把刀递到祝思嘉手里,又亲眼目睹她毫不犹豫划开腕子。

娘娘,属下求您,别再用这些法子伤害自己了。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也是如今的她一般,双膝跪地求她的。

可祝思嘉半点察觉不到疼似的,冷静一笑,看着他,目光温柔又坚定:

“碎玉,我想在宫中立足,只能靠这些拙劣的手段,博得陛下心软的机会。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让他不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她不仅是他的主子,更是他……

碎玉想到那段时间,现在还在后怕。

祝思嘉疯起来,谁都拦不住她。

他不愿意再做那个递刀给祝思嘉的人。

祝思嘉没预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快,眸光顿时黯淡,她努力酝酿泪水,美人一蹙眉、一敛眸之间,足可让任何人都为之一颤。

她抽泣道:“碎玉,除了你,没有人再愿意帮我了……这一回我不会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还请你考虑一下。”

碎玉心颤抖得厉害,他粗瞥两眼,就看出祝思嘉手里握着的,是一卷厚厚的银票。

这么多银票,多半是她这几年开铺子所赚的所有收益,居然全部都要赠予他,他怎么忍心收?

祝思嘉让他去死,他会无条件地同意。

可她拿出这么多钱财,这桩任务恐怕比让他去死还困难。

如若代价还是要伤害到她的身体,他绝不接受。

碎玉轻轻推开她的手:“娘娘,我不求钱财。”

祝思嘉急剧地吸入新鲜空气,艰难问道:“那你所求为何?”

碎玉自嘲一笑,不敢去看她支离破碎的目光,只能看向别处:“娘娘还是先说,要属下去完成什么样的任务吧。”

祝思嘉手里的银票尽都掉到了地上,她无暇理会,虽做足了准备,但真正要开口的这一刻,她极为忐忑。

雅间里安静了许久。

碎玉的目光触到她贴着冰冷地板的膝盖,不忍劝慰道:“娘娘,您先从地上起来好不好?”

祝思嘉浑浑噩噩点头,坐直身子,忽地就抱着双膝哭了起来,嗓音沙哑:

“碎玉,你助我出宫好不好?你想办法让我离开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她哭得惨烈,碎玉心神大乱,再容不下那些尊卑、那些不可逾越的禁忌,俯身,轻轻把她圈进怀里:

“您别哭,好好和我说一说,为什么想离开可以么?”

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明白她为什么想逃离。

晏修固然是一个好天子,但未必是一个好的依靠。

做天子的女人,虽无限风光,可他太明白其中凶险了。

更何况他们曾经还那般相爱过,人心都是肉长的,祝思嘉的心,早就被晏修亲手摔坏在长门殿,摔坏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无理手段上。

但碎玉还是想听,想听她亲口说出对晏修的绝望,想听她亲口承认这段感情以悲剧收场,想听她说她厌倦了宫廷生活。

祝思嘉怎会不知碎玉在装傻?

那些话,再翻来覆去说出去,她自己都会厌倦。

她反问碎玉:“碎玉,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重返厌雪楼,效忠于陛下,你愿意吗?”

碎玉果断否决:“不愿,即便让我在宫中做侍卫苟活一世,我也不愿。”

祝思嘉;“为何?护龙卫,万里挑一选出来的精锐,多少习武之人一辈子都挤不进一个厌雪楼。”

碎玉麻木道:“常言道食君禄,为君谋。厌雪楼再好,陛下的赏赐再充足,可说得再好听,护龙卫实则不过是颗颗棋子罢了。日复一日,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指谁杀谁,不问对错是非,只为君心能宁。”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和我那些兄弟,都没少做过误杀、错杀之事。棋子本不该过问身外之事,可我做不到,我亦是人,不是冷冰冰的刀。若重来一回,我不愿做一把刀了。”

“在娘娘身边这段时间,才让我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活着。即使他日再无机缘,侍奉在您身侧,我也不会再重返旧途,我想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

原来她对碎玉的影响,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祝思嘉自己都没想明白,她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居然让碎玉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想要的,和碎玉想要的,都是一样的。

她止住了哭泣,淡然微笑答他:

“碎玉,谢谢你第一次对我说出交心话。至于我为什么想离开,你自己都给出答案了,不是么?我也想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凡我有的,我什么都给你。”

“你所求为何呢?”

碎玉对上她的目光,呼吸忽然加快,他额角青筋跟着心脏一齐跳动,头脑一热,半开玩笑、半认真回答:

“若是碎玉所求,是娘娘呢?”

祝思嘉果然呆愣在原地,双唇微张,久久没能闭合。

藏于心中多时的真心话,被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碎玉反倒如释重负。

他不求结果,只求祝思嘉能听得他的心声。

碎玉的脸连着耳根烫得通红,甚至激动得发烧一般,日思夜想、只敢在睡梦里拥抱的人,就坐在他对面,他连闻到祝思嘉的香气都觉得万分罪恶。

他索性闭上了眼。

这个答案,当真能绝了她想逃离皇宫的心思?

看来自己比晏修还要令她可怕。

可下一瞬,碎玉听到一阵窸窣的动静,紧接着,一具娇软芳馨的身躯贴上他,温热的触感从虎口处一路向下,绵延到他不可说的地方。

碎玉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祝思嘉,见她脱得只剩两件单薄的兜衣和小衣,他脑中一阵眩晕,迅速捡起她散落一地的外衣,草率披到她身上:

“娘娘,你不必——”

祝思嘉又要贴上来,千娇百媚,可眼中并无半分动情,仿佛视这具身体如木偶一般。

碎玉知道,她眼里、心里都没有他的一袭之地,她在宫中困得太久,急切地想要逃离,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所以她才会这么毫不顾及,诱他动情。

“娘娘。”碎玉苦笑着,第二次伸手,帮她穿好衣服,他喉结滚动,音色沙哑,“你既然看穿了我的心思,也该明白,我想要的不止您的身体。”

“还有,您的真心。”

祝思嘉似着了魔般,继续引导他:“碎玉,那你就摸摸我的真心。”

自由,对她而言,竟有这般天大的诱惑,竟能让她自降身段,做出这样的举动。

碎玉转过身去,打开窗户透气,他终于心软应下:

“属下答应您,但属下也有条件。”

祝思嘉收起方才的媚态,穿好衣服:“你说。”

碎玉:“若碎玉想长久地留在娘娘身边,无论您去何处,只要让我陪着你,不需要你像今夜一样,不情不愿地与我欢好。我们一起去做一回真正鲜活的人,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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