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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桃花债

“可是你……”

安心知道他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他来江州这趟本就是挤出时间,现在还要和她去南越,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日,他如何能经得起这样耽误?

宫锐对她摇摇头,拇指摩擦着她的嘴角的腮肉,没让她把话说完。

“没关系的,你要相信我。”

这趟鄞都为安心去,但也不是完全陪着她去。

想到宫锐的难处,又想到他的体贴,安心纠结又感动。自从下山后他对她事事宠溺,事事上心,她对自己挑的这个夫君又更满意了几分。

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安心快速整理情绪,她想这趟尽量快去快回,不耽误他太久就是了。

去鄞都,最快是水路。

半个时辰后,安心就已经坐上去鄞都的快船,想必是宫锐一宿没睡连夜安排好的。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替她做了决定,还站在了她这边。

安心啃着烧饼,心里的忧愁早被暖意取代,她一路乖巧又殷勤,上船后给他捏肩松腿,甚至还学着他照顾她那样给他喂食,可她还没乖多久,她就殷勤不动了,因为她晕船!

船速加快后她脸色开始煞白,没过多久就开始吐,她的讨好宫锐还没享受一会儿,又得反过来伺候她。

宫锐身份敏感,梁国皇子突然出现在南越地界,不是可以轻易解释清楚的,何况他作为将士,未经传令不得擅离,因此他们这趟必须掩藏好身份。

他们这趟带的是罗白林,罗白林江湖经验丰富,又去过南越,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他们扮做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带下人,伺候安心的事只能宫锐亲力亲为。

安心想着快去快回,不愿换慢船,给自己喂了几颗凝神静气的药丸,但是一路上还是吐得厉害,宫锐又要照顾她又要处理许多事务,在船上也忙碌不已,看着安心愈发苍白消瘦的脸,他也跟着煎熬。

好在江州与南越本就是交界,他们乘快船,经水路去鄞都只用三日。

三日后,下船的时候,安心已经吐得双腿发颤,脚步虚浮,分不清南北了,宫锐把她背下船后,看她萎靡的样子,自然不能就这样跑到春雨巷去,就雇了马车去了鄞都最大的酒楼——宴月楼。

安心曾说过热闹的地方最适合打探消息,他打算在此落脚。

今夏的水害似乎没有波及到鄞都城中,从码头一路到宴月楼,并未看到有流民,城中一派如常,看这情况,似乎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严重,可哪能只看表象,何况这是南越都城,若是都城动乱怕是已经伤及国本。

宫锐立于二楼窗边,望着熙熙攘攘的溪虹大街,不自觉蹙起眉,明明水害之事都已经传到了各国,本国都城内却一派祥和,掩盖在这片祥和之下的会是什么呢?

他收回视线,转头对身后的罗白林道:“先按之前的计划,你去办吧。”

罗白林得令后快步出了屋子。

宫锐绕过屏风,床上的安心还在沉睡,宫锐的眸子从深沉中又恢复些许光点。

因为这段时日的磋磨,她消瘦了许多,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更是贴在骨上。

既然入这俗世,那谁都不会得到善待。

他走到床边,手掌贴上安心的丹田处,安心迷迷糊糊中感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腹部传来,全身像是浸在温热的泉水中,四肢不再乏力,她悠悠转醒。

看她醒了,宫锐收回自己的手,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已经到了鄞都城了,心心可要快点好起来。”

安心意识慢慢回笼,身下的床终于不再摇晃了,可算到了!

喉头还是觉得堵着,她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宫锐适时递给她一杯水。

她喝了一口就皱起眉,这水怎么一股怪味儿?

又喝下一口后,又没味儿了,刚才那下像是幻觉,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吐傻了。

宫锐正看着她,他有些担忧地开口:“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

“没事。”她的嗓音沙哑,应该是吐太多伤到了。

“我让人备水,你先梳洗,待用过饭后,我们再打算如何?”

安心顺从地点点头,她清醒后除了有些虚弱,已经好了许多了,宫锐看她神志逐渐清明,也放下心来。

安心依旧虚弱,宫锐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甚至她沐浴之时他也在房门守着,安心知道这几天没少折腾他,他也消瘦憔悴不少。

安心回到房中就翻出补药往他嘴里塞,被他歪头躲过,“这可是我天机山最金贵的补药,干嘛不吃呀?”

安心不依不饶,无奈她此时虚弱没力气,而且两人身形差太多,她蹦跶几下就没劲儿了。

然后被宫锐拦腰抱起放到榻上,“你自己瘦成什么样了还给我补身体?你自己怎么不吃。”他没好气的回道。

安心反驳道:“这不一样呀,这药是男子吃了更有用。”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虚吗?”

以前或许是,可他现在真不虚。

吃个补药也不乐意?安心懒得跟他掰扯,把药丸放他手里,负气地转过头说,“我饿了。”

宫锐立即让人送来清淡的饭食,安心一顿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吃好了,便也到了酉时,天早已经黑下来,安心整理好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春雨巷去。

宫锐拉住了她,“不若明日再去?”

安心对他摇摇头,她担心青姨和水叔,同时也不愿耽误他,她自当要抓紧时间。

南方夜里依旧热闹,这点他们在江州就见过了,江州与南越本属于一个流域,却被澄江隔开,澄江以北地势平坦,良田千顷,是梁国的鱼米之乡。而澄江以南的南越境内却多山多水,良田少得可怜,因此南越一带渔业发达,商贸更发达。

罗白林未归,只宫锐与安心二人前往春雨巷,向路人问清所在后,他们快步穿梭于鄞都的街道中。

安心这时也发现不对了,“不是说南越水害严重吗?为何我看一切如常啊。”

宫锐摇摇头道:“下午来时我就觉得奇怪了,这恐怕要你师父来告诉我们了。”

两人相视一眼,加快了速度。

来到春雨巷一看,一条巷子悠长不见尾,安心又使出了他们江湖门派的联络方式,走在巷子中,三短一长的吹着口哨,不一会儿,听到一个口哨声,与她相反,三长一短。

安心领着宫锐朝那口哨声的方位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青姨脾气暴躁,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多忍耐些。”对宫锐郑重提醒后,才领宫锐翻身进院子。

那院中早有一个女子负身而立,等着他们,安心一见就开口唤道:“青姨!”

那女子转过身来,面如桃花,容貌柔美,身子玲珑娇小,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见到安心她眼里露出惊讶,就被安心一把抱住。

青姨皱着眉推开安心,一把揪住她耳朵,“你怎么回事,才下山没多久,怎么就瘦了这么多?为什么跑到南越来了?”

安心瘦得明显,找不到好的借口解释,她讪讪笑了下,然后开始转移话题:“我在江州遇到谭伯了,他跟我说了您和水叔的事,我担心,就过来看看。”想通过卖乖让青姨放手。

可她的手却越揪越重,把安心耳朵都揪红了,见状,在旁一直不吭声的宫锐开口了,他上前朝青姨作了个揖:“晚辈宫锐,这些时日心心都跟我在一块,是我没照顾好她,青姨若是要怪就怪我吧。”

青姨这时才注意到与安心同来的男子,这男子真是仪表堂堂啊!

她立即放开安心,把宫锐扯到光下,仔细打量起来:“你就是宫锐啊?”

然后她的头转向安心:“你当初就是为了他独闯苗疆去找冰泉草?”

安心揉着被揪疼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青姨随即放开宫锐,嫌弃地开口:“你果然和你爹一样。”

“?”

安心和宫锐都是一脸不解。

“见色起意。”青姨幽幽开口。

安心顿时眼神飘忽,她没有否认,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宫锐神色不变,心里却记下了,要找个时间跟她好好算一算账。

青姨没搭理他们两人的情绪,她对着安心又问:“你既遇到了谭伯,那粮食和药呢?带了没?”

安心摇摇头,“粮和药都是谭伯运来的,我担心您我就先行过来,他不日便会到南越。”

青姨听罢无奈地呼了口气。

安心又上前问道:“您与水叔为是遇到了何事?为何要留在南越呢?”

青姨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为了你水叔的桃花债!我真是受罪,你爹把你丢给我罢了,现在你水叔又给我整个了娃,老娘一辈子男人都没碰过,净给你们带孩子!”

她说着气得不行,手不停摆着,给自己扇风降火。

安心愣了下,水叔有孩子?!

“您快告诉怎么回事啊,遇到什么事儿了,或许阿锐也能帮上忙。”

她好奇不已,旁边的宫锐也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帮忙。

“说来话长了,我与你水叔多日前来到南越,我本想来取那幽灵兰花,当时南越水害之事还没有到梁国,我们到了才知道事态严重,鄞都下边有个月童县,那就是幽灵兰花出现的地方,可如今已经变成一汪浑水了。”

“你水叔与我同行,因为月童县正是他多年前种下桃花债的地方,他十八年前曾经到南越游历了一番,在月童遇上一女子,他以为那女子与他是相知相爱,谁知人家不过是图他的身子。不过好了几个月,那女子就消失了,从此了无踪迹,你水叔之后也孑然一身到如今。他多年来未曾放弃过寻找那女子,此次知道我要来月童,他就跟来了,然后,就遇上了呗。”

青姨说罢,抚着额一脸无语,她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可她的两个师兄显然都是情种,最可恶的是还让她带孩子。

安心听着正起劲儿,追问道:“可是那女子为何要抛弃他呀,我水叔怎么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男子啊。”

青姨继续说道:“那女子是拜月堂堂主宁瑾。”

“拜月堂。”安心惊呼出声,宫锐眸中也露出诧异。

拜月堂是南越最大的商号,坐拥财富无数,堂主竟然是女子?

青姨点点头,“当年那女子还不是堂主,她父母被毒杀后,大笔财富被旁支觊觎,而她又是个独女,一群人等着吃她家绝户,后来,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找上你水叔借种了,她是个精明强干的,怀着身孕还能夺回家产,坐稳堂主之位,可惜那孩子在母体中受太多折磨,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如今不过跟你一样大,却体弱得很,正在屋里休息呢。”她对着安心说道,语气烦躁。

怪不得青姨这么不耐烦,原来她真的又在带孩子,可谢之水呢?安心脱口而出:“那水叔呢?”

“说到他我就来气,把孩子丢给我,他自己把那拜月堂主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南越如今这般,你们知道粮食多难买吗?我又要给这孩子治病,又得操心粮食的事,我只能传书回天机山求救。”青姨语气愈加烦躁。

安心点点头,原来如此。

但是又有新的疑惑,“可我们一路来看这城中一派祥和,不像是缺粮的样子啊。”

青姨冷哼了一声:“你们多待两日就知道了。”

这时屋内传来细微动静,青姨立即抬步进屋,安心和宫锐也跟上,只见屋内的少年正站在桌边,手里端着水杯望着进门的几人。

少年肤色苍白,五官清俊,轮廓与谢之水有五六分相似,双瞳漆黑明亮,只是唇色极淡,处处都透出脆弱易碎的感觉。

看到青姨带来两个陌生人,那少年放下杯子起身,他身形并不矮小,却看得出单薄羸弱,躬身行礼道:“在下宁安,见过两位。”嗓音温和平静。

对上这个脆弱的少年,青姨已经没有刚才在外边的不耐烦了,她道:“这是安心,比你大几个月,算是你姐姐,这位是宫锐,应该是你姐夫吧。”

简单明了地把几人的关系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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