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2019年，秋

东南亚某国中一栋别墅内，两名男子面对面的坐着，一人摆弄着面前的茶具，一人就这么看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躲在这里快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有后悔过吗？”最终那个西装男忍不住，看着对面的浪荡子先开口问道。

正在泡茶的浪荡子听后轻轻一笑：“躲？麻烦你搞搞清楚，我可是合法居住在这里的，又不是偷渡过来的。至于你说的后悔？你指哪方面？”

“你做的所有事。”

“所有事？这个概念太笼统了，我回答不了你。”

“放贷，逼良为娼，坑害无辜百姓等等，这些事不足以让你后悔吗？”

“哈哈，你可真会说笑，我做的是正规贷款，难道银行的贷款有问题？还是线上资金有问题？那你应该去找他们，找我做什么？”

“别跟我绕弯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不是这些是哪些？你说我逼良为娼？我逼谁了？还有坑害无辜百姓那更是无稽之谈，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又如何确定他们是无辜的？”

“你拿着别人的血汗钱挥霍，当真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愧疚？我没偷没抢的有什么好愧疚的？这些钱可都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回来的。”

看着浪荡子如此态度，西装男有些生气，他松了松领带：“可你的钱来路不正，不是合法所得。”

浪荡子哈哈大笑：“老兄，你没事吧，跑着来跟我普法来了是吧？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你跟我谈钱的来路正不正，合不合法，你可真够逗的。”

这时一人站在门口招手，浪荡子站起身走出去。西装男回头看见来人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浪荡子只是和那人简单说了几句又回到了房间坐下：“刚才说到哪了？”说着拿起泡好的茶递给西装男。

“他不是去了澳洲了吗？”西装男放下茶杯问道。

“呦，你还记得他呢？哈哈，他确实移民到了澳洲，听说你来了，过来看看你，不过你放心，我跟他说你只是过来旅游的，正好碰见了过来喝杯茶。”

“你这是在威胁我？”

“哎呀你看，误会了不是，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威胁你。”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陈处长，你要是这么说那就真冤枉我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威胁你呢？”浪荡子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

陈处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此时他的心里很是焦急，这人说话滴水不漏，这样下去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反观对面的浪荡子，从始至终都是笑盈盈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很难让人将他和那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黑社会头头联系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陈处长说道：“你在这里倒是舒服，你手下的那帮人可就惨了。”

浪荡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手下只有这桌子和这些茶具，没有人啊？”

“那些跟着你的小弟你真不管了？他们可都指望着你这个老大呢。”

“都什么年代了还老大小弟的，拍电视剧呢？我们只是正常的劳务关系而已，现在公司都解散了，他们的事自己处理。”

“你推的倒是干净，但是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众口铄金，我也控制不了，这就需要陈大处长您自己分辨了。”

浪荡子依旧气定神闲的捣鼓茶具，完全不当回事，他这态度却让陈处长头疼了，案情再没有进展的话就不好办了，要想办法打开一个口子才行。

“你知道高利贷是违法的吗？”陈处长点燃一根烟问道。

“我知道，所以呢？”浪荡子好奇的看着陈处长。

“知道你还做？高利贷害了多少人？你就不怕报应吗？”

“你这话跟我可说不着，你应该去找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呀。”

“你不就是吗？”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只是投资人而已，至于那些人拿我的钱去做了什么，和我没有关系吧？”

“钱是你的，怎么就没关系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就好比开发商做项目，银行来做投资，结果这项目出问题了，你们不去找开发商，反而找银行，这好像不合理吧？”

“这不是一回事，你敢说你毫不知情。”

“我毫不知情，投资的东西太多了，我不可能全部都知道，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都要知道吧。我也是受害者，就是因为他们我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了，如果您有时间的话，麻烦帮我查查，看这些钱还能回来不？”

面对这样的一个无赖，陈处长也是一筹莫展，这样的老油条真的是太难对付了，只要没有证据，他抵死不认。

没办法，陈处长只好换一个角度：“我实在是想不通，按照你的学历和能力来说，找个好工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你非要选择这样一条路？”

浪荡子却不同意他的说法：“我不明白你说的“这样一条路”是哪条路，但是我觉得你太天真了，在背景和人脉面前，这些都不重要，或者说这些没有那么重要。”

陈处长不可否认，这个浪荡子刚才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现如今就是一个看背景拼人脉的时代，除非你的能力强到无人可以替代的地步，否则我们都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仅此而已。

浪荡子接着说：“就拿你来说吧，你们单位比你有能力的多吧，比你资历老的也不少吧？”

陈处长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如今在你们单位是什么职位？那些比你能力强的，比你资历老的，想要坐上你这个职位需要多少年？你用了多少年？”

“五年，我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你看看，能力再强，资历再老，都不如我爸是谁谁谁，我妈是谁谁谁，我家亲戚是谁谁谁，这就是现实，那个你不想承认却无法避免的现实，当时和你竞争的那些人，难道都不如你？我想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我能赢得这个机会完全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没有其他因素。”

“如果没有你家老子在那摆着，你真以为你够资格？论资历论能力，你是最有优势的那一个吗？我看未必吧。”

陈处长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他知道这事确实有他父亲的因素，可是自己这些年来也是很努力的。

“就算是这样，我相信还是会有一些不错的工作可以做，总比你现在这样好吧。”陈处长仍然坚持着。

浪荡子摊开双臂看看了自己：“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你又如何确定会比现在好？你是预言家啊，能预知未来？还是你能掐会算，可以提前知道结果？”

“我不是什么预言家，也不会算命，但是我相信触犯法律的一定不会有好结果。”陈处长坚定的说道。

浪荡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你相信的只是你以为的，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给你，你能做的就是在这些不多的选择中寻找一条可以走的路，哪怕这条路没有那么长远。”

“所以你选择这条不归路？害人又害己的路？可是你想过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吗？他们未来要怎么过？你又想过你自己吗？你未来又会怎么样？你还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吗？”陈处长试图改变面前这个浪荡子的想法。

浪荡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处长：“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可戴不了，我想问一下，你评判对与错的标准是什么？是道德？是法律？还是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一句话问的陈处长哑口无言，是啊，哪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对与错，也没有什么绝对的标准，道德底线会变化，法律条款也会改动。

浪荡子邪魅一笑：“回答不出来了吧？我来告诉你吧，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只不过是当时情况下最合理和最不合理的决断而已，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了对你们来说最不合理，但是对我来说最合理的决断，所以你们会觉得我做错了。”

陈处长一时无法反驳，因为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浪荡子叹了口气：“如果换做是你，可能不会跟我一样，但是也未必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至少我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陈处长信誓旦旦的说。

“行了，你不是圣人，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判我做的事。”

“但是圣人教导我们要向善。”

“是啊，圣人教导我们要向善，可我只是个俗人，贪财好色一身正气。再说你也只是个俗人，少拿圣人的话来说事，真要说的话先把你这套俗世的皮脱了再跟我说这些道理。”

陈处长自知说不过他，也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判断，这个问题不需要再讨论了。我现在想问一下你，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你有想过自己的后果吗？”

浪荡子沉默了，他看着杯中的茶迟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抬起头问道：“你觉得还有比现在更好的结局吗？”

陈处长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果你跟我回去，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我会帮你的。”

浪荡子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事要交代的，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什么。”

陈处长有些怒了：“午夜梦回的时候，你真睡的安稳？

浪荡子斜靠着座椅问他：“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这人吧，不爱做梦，而且睡眠质量很好，一觉到天亮。”

陈处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你真以为你逃的掉？没有证据我会来找你吗？你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为了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为了那些被你...”

“为了升官发财，为了你的前途和未来，直接说不就好了吗？搞那么虚干嘛？”浪荡子一脸的不屑。

陈处长彻底怒了，他指着浪荡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吗？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吗？那些被你害过的人，不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浪荡子伸手荡开陈处长的手：“少跟我来这一套，还法律制裁，还交代，这些年发生的几件大事，真正的幕后主使被制裁了吗？那些深受其害的广大人民群众，有谁给他们一个交代了吗？”

陈处长反驳道：“哪些事？哪些人？审判的结果和视频就在那里，都是可以在网上查到的，这不是交代吗？”

浪荡子冷哼了一下：“这算是什么交代？那么大的假疫苗事件，最后被制裁的竟然是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农村妇女，请问这样的人是如何能够凭一己之力撼动整个国家的医疗系统？来，你告诉我。”

陈处长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浪荡子冷笑一声：“好，就算她有本事，她能做到，是我搞错了好吧，那我还想请教你一下，几年前港口那次爆炸，波及到附近两栋居民楼的上百户人家，有交代吗？”

陈处长有些气急败坏：“新闻上不是说了吗？发生火灾的时候那些人不在家，事后不是作出赔偿了吗？只是没有人来领而已。”

浪荡子哈哈大笑：“听听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火灾是半夜十一点左右发生的，那我请问你了，那个时间段，几百人都不在家，你觉得可能吗？怎么着？他们事先知道会有火灾集体出去避难了是吗？还是他们集体出去度假了？”

陈处长越来越没有底气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凡事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言论就是造谣。”

浪荡子端起茶杯：“说我造谣？那行，你就刚才的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给的出来吗？编剧都不敢这么编吧？”

陈处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是说你的事，扯这些干嘛。”

浪荡子晃荡着手中的茶杯：“我有什么事？你有证据就抓我回去呗？”

“你以为你在这里能躲多久？迟早还不是要被带回去的。”

“那就等被带回去的时候再说呗，反正我现在不会跟你回去，你也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了，你的时间可比我的宝贵多了。”

“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当真要执意这么做？”

“干嘛？又要开始对我说教？现在不是在国内，你和我的身份是平等的，你最好搞清楚这一点，还有，你在这里没有执法权，安心做你的游客吧，不然的话我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浪荡子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陈处长沉默了许久，然后皱着眉头盯着浪荡子：“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心狠手辣，铁石心肠？”

浪荡子悠哉的说道：“我这人很简单，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那我也不会客气，仅此而已，至于你说的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过了一会儿，浪荡子放下茶杯靠着座椅慢慢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想听吗？。”

陈处长点了点头，他不相信眼前这人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浪荡子笑呵呵的说道：“这个故事可能有点长。”

陈处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关系，我不着急，你慢慢讲。”

浪荡子特意提醒了一下陈处长：“事先声明哦，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可别当真哦，不然这故事就没法讲下去了。”

陈处长放下茶杯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当真的，你讲吧。”

浪荡子仰头看向天花板：“这个故事要从2009年的那个夏天说起，那时候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冯磊才大学毕业，青涩单纯的他走出校园，踏入了这个多彩的社会，进入了一家小贷公司上班。这个充满诱惑和欲望的社会，逐渐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看清了一些现实，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被社会慢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