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一扇青熏水墨染（26）

“……”陆笺没回头，莫名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幽幽寒意，有些起鸡皮疙瘩。

“没有看谁。”她轻抿唇瓣，摸了摸鼻子，回答得有些讪讪。

“夫人。”他突然出声，重复了一遍，“我可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人。”

“我知道。”她扶着窗棂微微转身，弧度很小，却可以侧眸看见他的神色。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大人就没有喜欢上其他人。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情绪敏感的人，没办法根据细微的动作去判断一个人心情的好坏。

但是母亲明显的无视和厌恶她可以察觉到。

因为很明显，她不是傻子。

大人的温柔她也可以察觉出。

那是润物细无声的柔和。

所以她起初还在想。

为什么……

为什么神明会如此温柔？

她已经了解过，神明一旦拥有情绪，会直接影响到世界时序。

就像是那年在七月下了一场大雪。

但是温柔分明不是情绪，他为什么要撕裂灵魂，让自己变得和霜雪一般寒冷。

她全都不明白。

下到小世界，她也只是想要尽快收集回大人的残魂。

她承认先前是因为大人对她态度的突然转变带着一些赌气，她总是自私地想把这些报复到残魂身上。

但是……

她低垂着头，眼眶渐渐湿红，鼻尖也莫名来了一股酸意，涩涩的感觉从心底开始往四肢蔓延，像是要抽取全身的力气一般。

她知道，她没有立场这么做。

她现在只是下属而已。

有时候她会想。

残魂喜欢她，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大人那里是不是有一些，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同呢？

没有的。

神是公平的对待众生的。

神有自己的责任。

混沌赋予他造世之力，亦加之以守护苍生的使命。

“您喜欢我吗？”

她问残魂，问那被分裂的思想，声音轻轻地，像是会被风轻而易举地吹散一般，透露着无力和苍白。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生的希望，不是穷尽生命的歇斯底里，而是易碎的脆弱，是浓浓的不安与颤抖。

『当然』

他的声音柔和，那双银色的瞳孔带着浅浅的笑意，柔和，像是春日的梨花一般，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抚慰人心。

眸子弯弯，抱着她的时候，像是在安慰一个幼小的孩子。

那是分裂前的大人，对她永远温柔，永远纵容，银色的瞳孔似乎是可以装下世间的所有。

却在与她对视的时候，琉璃般的眸子清澈干净，已经撇下了所有，仅仅剩下她一个人而已。

她……喜欢那般被注视着。

她就是这样自私。

不想把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分给其他人。

我不想让您看世界苍生，他们是毁灭还是生存都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您一个人而已。

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您更加虔诚。

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睛里氤氲着厚重的雾气，几乎是模糊着她的视线，变得一阵扭曲，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夫君呀~”

凄凄惨惨的歌声，正旦跌坐在台上，颤抖的伸出手，“夫君呀~回头看看我呀~”

眼泪悄无声息地划过她的脸颊，顺着下颔线，滴在他的手上。

是的，他的手上。

因为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两只手，拖着她的腮，让她抬起头来。

她吸了吸鼻子，看见那张熟悉到可以刻进骨骼的脸，死死的咬住下唇，眼泪却无声无息，流的更加凶猛。

他直视着她湿红的眼睛，略垂着眼睫，“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为什么哭了呢？

你是喜欢那个人吗？

他的心口处弥漫着细细碎碎的疼痛，像是能够让他窒息一样。

那你应该在我装醉的时候就不管我才对，你应该拒绝我的示好和亲昵才对。

不对，你或许还有其他理由不得不接受。

但你为什么要哭呢？

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值得你为之流泪才对。

因为……

他会心疼。

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会心疼。

没由来的，他也觉得委屈，像是即将被人遗弃了一般，充斥着不安。

“你，没有。”

大人，是我做错了。

是我僭越了。

是我让您为难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纤细瓷白的手指覆盖上他的手掌，似乎是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或许是月光，越纯白，越皎洁，越让人难忘。

“我不想喜欢上谁。”她哽咽。

好难受。

她会因为一个人的眼神，动作，态度，疏离，而感到如坠深渊的破碎。

面前的人缓缓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是在轻哄。

嗓音轻缓温柔，宛如春日里的阳光，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舒适和温润，“我亦然。”

我亦然。

她似乎是颤了一下，尾音都在发抖，“大人？”

陆笺想把他推开，但是又不敢，只能揪着他的衣服，指节用力到发白。

江兮啁抚摸着她的头发，瞳孔已然变成了浅淡的银色，像是银河一般，似乎流转着细细碎碎的星光。

他声音柔和，“但是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她只是将头抵在他的胸膛，静静地，也不说话。

因为她低着头的角度，眼泪直接滴答在了衣服上，浸润了一片。

“喜欢，是一种很好的情绪。”他紧紧地抱住她，声音似乎也有些发涩，“是我最不后悔拥有的情绪。”

“笺笺。”他温声唤她。

“记住好吗？”

“我将自己流放到宇宙，不是因为厌恶情绪，而是不得不压迫的责任。”

“对不起。”

她唇瓣颤颤，似乎是想说话。

她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您并不需要向我道歉。

您没有错。

但是她溢出喉咙的，却是染着浓烈委屈的哽咽和泪意。

江兮啁轻轻抵着她的肩膀，垂眸，用袖口拭去她的泪珠，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总是移开目光不看他。

温柔的公子美人伸出手，冷白细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插入她的发间，将她固定。

温柔地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不适。

那温柔的目光也随着发丝一同坠下，唇瓣轻轻吻上，将她的唇撬开，细细地亲吻着，是亲昵，也是安抚。

“爱我，好吗？”

可不可以为了我，勇敢一次？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你也可以随时放弃，因为你要忍受“江兮啁”的疏离，淡漠，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语。

但是……

神明有些苦涩地垂下眸。

细碎的话语溢于唇齿，借着月光与霓虹灯，她瞳孔微缩，居然发现他的眼尾沾染着些湿红，像是要哭了一般。

“求你。”

求你。

求你了。

离别的悲伤真的要淹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