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约见潇然
我见爸爸情绪稳定下来后,安慰道:“爸爸,既然我能称呼您一声爸爸,我对您的感情就如同儿子对父亲一般,我崇拜您、敬爱您、佩服您,是我的偶像,是我奋斗的目标,不知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您的高度。人无完人,也许您在奔事业的过程中,忽略了亲情,可那不是您的问题,那是他们的问题,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想要的太多,您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不可能一一满足。至于林夕,在她仅有的二十多年年轻的生命里,您给了她足够的父爱,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给了她奔赴海外一心求学的机会,给了她自由翱翔的天空,她的生命虽短暂却精彩。她不是不爱您,才离开您,她是意外身亡,她的离世与您无关。是我的错,我来替她爱您、敬您、孝顺您。您有妈妈,有我,有田心,以后还会有孙子孙女,您并不孤独。”
爸爸低头垂下了眼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许爸爸不想我看到他柔弱的一面吧,不过,刚刚不是见过了吗?我想了一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似随意说了一句:“爸爸,小叔回常齐了吗?”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应该我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到了。”
我沉吟了一番:“爸爸,您对小叔行事风格最为了解,您觉得今天早上是他安排的吗?”
爸爸惨然一笑:“你觉得我应该了解他,说实话,我对他并不了解。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原来认识的、印象中的小弟与如今的他不是同一个人。我知道小妹是一个苛刻野蛮、不知餍足的人,但我一直以为小弟是个慷慨大方、云淡风轻、淡泊名利,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人。所以,当星云湖项目一些表面的迹象隐隐指向林慕泰时,我内心是不相信的,直到你和我说姚柏晟的藏头诗,我才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我无法想象,这些事情全部是由他授意、策划,他竟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要不是他这些年隐藏得太好,要不是我太傻一直被蒙在鼓里。”
提到林慕泰,我冷沉着一张脸:“他是一个极有城府的人,很会隐藏自己。周建军,您还记得吧?我问过曹宇飞了,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但是已默认周建军就是当年寄信给国家审计署举报的人。我觉得,很有可能当时的周建军就已经知道小叔想在星云湖项目里面搞鬼了,但苦于手头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无法举证,只得旁敲侧击,通过举报这样的方式,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视。”
爸爸好奇道:“你怎么断定,周建军当时就知道林慕泰是幕后操纵之人呢?”
我带着沉静的面容,慢慢地分析道:“首先,周建军直接向国家审计署举报,为什么不去雁江,常齐,或者陇州,证明他知道这个人身份地位极高,或者这个人与省里、市里的政府官员关系不一般,所以,只有中央机关才值得信任。其次,周建军的举报内容里面,说得语焉不详,证明他了解并不多,可能只是无意间得到的信息,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在项目中所处的级别,之后他也无法再探听到更深层次的内幕,所以,他选择了向中央举报。这种举报方式对他来说最安全,对项目来说也最安全。这是他当时能够想得到的方式,周建军是个尽忠职守、忠义两全的人。”
爸爸频频点头:“你分析得有道理,建军,是我忽视了他,但凡这两年我对他的重视程度多一点,他不至于仿佛被人遗忘似的待在星云湖项目上,他也不至于身亡。”爸爸的情绪忽地又低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沉重。
我脸色凝重道:“不,这是周建军自己的选择,他心甘情愿潜伏在星云湖项目,他想尽自己所能拿到相关证据,以便更进一步证实他当时的举报。是对方太心狠,建军死之前是不是受了非人的待遇?”
爸爸面容悲痛,语气忧伤:“他是多器官衰竭致死,医生说受了不少的毒打,说白了就是活活被打死的。”
我气愤得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如此草菅人命,这些人会得到报应的。”我看着爸爸,提议道,“爸爸,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真面目,我们是不是该主动出击?”
“你想怎么做?”爸爸问道。
我脸上带着一抹坚定,语无波澜地说道:“召开董事会议,提出彻查林慕泰的动议,暂停他以及他儿子的职务。”
爸爸面色僵硬,无奈道:“你说的这点比较难。”
我惊讶道:“为什么?”董事长不是手握生杀大权吗?难道处理公司的员工也不行吗?
爸爸脸色为难道:“林慕泰是副董事长,对他的任免不是我说了算,需要董事会占比三分之二以上的董事们支持,才可以动他,而且,目前来说,他并无明显过错。我们手头上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与这些事情有直接关系,很难撼动他的位置。暂停他儿子的职务倒是问题不大,可是理由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停他的职吧,至少有明显的过错。”
我双手捂着脸庞,揉了又揉,搓了又搓,直到把脸庞揉搓得红得发热。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主管人事的董事长一纸手书即可暂停他人的职务,原来停林慕泰的职务流程这么复杂,关键是,如何让其他董事会的董事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支持我们的动议。理由?证据?说辞?好像,现在都没有。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继续利用职务行方便之事?
我脸色乍青乍白,激动地说道:“爸爸,虽然现在没有明显的证据,但是我有理由相信林忆辰在财务部一定使了什么手段,将公家的钱变成了私人的钱。从集团,项目部,再到海外公司,然后到私人账户,这每一步骤都要有人配合才能操作得了,而且这些人都占据了关键位置。如果,他们两人继续在集团任职,我们对他们难道一点制衡的办法都没有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胡作非为?再说,就算宇飞今天汇报以后,成立专案小组,然后专案小组过来再到他们查清所有的一切,没个一年半载,这件事无法水落石出吧?在这段时间里,说不定他们可以继续转钱,最后顺利抽身潇洒地离开,损失最严重的可是我们,是陇州的人民。”
爸爸听了我的话后,面色浮上了一层凉凉的寒意:“我明白,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样吧,等会儿回公司,先暂停林忆辰的职务。至于林慕泰,林忆辰被停了职,他会来找我的,等着他自露马脚,你看还能不能想办法尽量多搜集一些关于林慕泰的证据。我这几天也找董事们一个一个深入了解一下他们与林慕泰的关系以及对他的印象,也许全世界都把他看得透透的,只有我一人糊里糊涂被他蒙蔽。”
听到爸爸说再多搜集一些关于林慕泰的证据,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伍潇然的面容。两次,小姑带着他到我们家来,他的表情行为都耐人寻味,给我的感觉他知道很多,也不认可他妈妈的行为,也许他就是突破口,我一直想找机会去找他,可惜总被一大堆事务缠身,抽不开身。
“爸爸,我想到一个人,今天我去找他,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弄到关于林慕泰的一些内幕情况。”
“谁?”
我一边回忆,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伍潇然,我记得前两次,他和小姑过来,总是不发一言,坐在一旁不是吃零食就是玩手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每次离开的时候,他要不对我笑,要不给我一个赞,我觉得他知道很多事情,只不过,和我不熟,不愿意说。”
“没想到你观察入微,潇然,小时候,他与林夕关系不错,如果林夕在的话,我想他可能愿意和她畅谈。你,他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和你说什么真心话?”爸爸迟疑道。
“爸爸,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尝试一下吧。说不定我和他能成为朋友呢。”我自信道。
爸爸怀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的信心,他拿起手机给了我潇然的手机号码,他终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潇然这个孩子,有着艺术家的追求,也有着艺术家的性格,有点孤傲吧,如果你碰壁了,也不需要太懊恼,他的脾气,连他爸爸妈妈都拿他没办法。”
“好的,爸爸,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早就练就了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本领了,没人能够从言语上伤害到我。”我信心十足地笑道。
“那我预祝你马到成功吧。”爸爸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爸爸,今日我们兵分两路吧。你处理林忆辰的事,我去找伍潇然。”
爸爸声音浑厚,中气十足道:“好,我们上阵不离父子兵,一定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沉寂了多日的爸爸,属于他那份独有的霸气与魄力又回来了,我熟悉的爸爸终于完全回归了!
我给伍潇然去了电话,他听到我的自我介绍并不意外,好似一直在等待我主动联系他,语气里还带着责备,仿佛责怪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找他。
挂断电话,我反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如此顺利和他搭上话,更没想到约见他的过程如此顺畅。对于电话里,情不自禁涌上心头的一丝丝奇怪的感觉也在成功约他见面后,被我快速抛诸脑后,见到他本人,这些奇怪的感觉和心中的疑惑自然能得到解答。
我来到他指定的咖啡店,这家咖啡店隐在一片紧凑而密集的矮楼之内,让我一顿好找。车与保镖留在了大路旁边,我一人则一路问了不少居民朋友们,才找到这家咖啡店。小巧而别致,装修简约大气,氛围感十足,层高较矮,我进入咖啡店需要略略弯下腰。
我往里走,在隐秘的角落的卡座里,伍潇然正坐在椅子上等我。桌上点着一根矮胖的白蜡烛,灯光昏暗迷蒙,卡座悬挂着一块色彩鲜艳而抽象的麻布布帘,上面映着伍潇然的倒影。这就是艺术家们喜欢的感觉吗?朦胧美?
我刚走近卡座,里面传来一声轻笑声:“我的第六感真的没错,你居然不用问我,就知道我喜欢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我掀开厚重的布帘,坐在了伍潇然的对面:“我也是第六感告诉我,你坐在这个位置。”我环顾四周后,说道,“你特意选择这里,是为我着想吧?”
“哦~~,怎么说?”伍潇然抑扬顿挫,好整以暇地说道。
我扬了扬唇道:“这么隐秘的地方,一般人很难找到,你知道我出行需要带着保镖前行,你不希望我们的见面和对话被第三个人知晓,所以,你刻意选择这个地方。既方便我们谈话,又让我安心一个人进来。当然,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也是在保障我的安全。”
伍潇然不禁挑了挑眉毛,勾了勾唇角:“我随口说的一个地方,被你解读得我如此煞费苦心,也行吧,只要让你满意就行。”
“你先点咖啡。”伍潇然指了指我面前的菜单。
我没有翻看,随口说道:“海盐慕斯卡布奇诺。”
伍潇然讶异道:“你的口味挺特别,一般海盐拿铁或者芝士比较多吧。”
“这里没有吗?”
“这里你点什么,他都能做出来。只不过你这口味有点像我一个熟人。”伍潇然若有所思道。
“谁?”我好奇道。
“我的表姐。”伍潇然抿唇道。
“你表姐?”我疑惑道。
伍潇然见我一脸不解,慢吞吞道:“被你撞死的那位。”
“林夕?”
“是啊。”伍潇然神秘地望着我一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对你和我们家人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又为什么一直等着你来联系我,为什么愿意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