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戾气太重
彰明帝看着他俩,一个个红着眼睛,好像要同归于尽的样子。他有些发怵了,感觉刀光剑影在脸前闪耀。韩子霄是亲军府大都督,掌管京师警卫。邵泽威是副都督兼御前侍卫统领,掌管皇帝保镖。这两人要是发飙了,联手让他“驾崩”,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有些后悔,他不该让韩子霄出任大都督,邵泽威竟然被他拉拢过去了。身为帝王,最厌恶臣下联合了,让他们互相争斗才符合御下之术。
想到这里,彰明帝忙说:“朕怎么会有杀白尚服的想法呢?朕也没让王引刑讯逼供,难道他这样做了?混账东西,立刻将他抓来!”
王引自己跑来了,他捂着胸口,走路晃晃荡荡,进入大殿还一脸难受的样子。彰明帝看着他,知道他挨揍了,而且还伤得不轻。
“皇上,韩子霄将臣打伤了,邵泽威还要杀我!”他披散着头发,跪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说。
彰明帝摇摇头,这个家伙真是为了太子敢不要命啊。他难道不知道白沐雪后面有韩子霄和邵泽威吗?
“你好糊涂!朕将白尚服交给你,是让你查清楚她是否有罪,毕竟锦衣卫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朕没让你屈打成招、酷刑逼供吧?她可是朕的女官啊,就算她有罪,朕还得从轻发落呢,你怎敢未曾请旨就将人往死里整?”彰明帝训斥说。
王引嗫嚅道:“是太子让臣这样做的!”
皇上摇摇头,叹气说:“太子啊,戾气太重!这样好了,白尚服暂且圈禁在储秀宫,有亲军府和锦衣卫一起查办此案!”
邵泽威问:“皇上为何不将案子交给三法司?非得让锦衣卫参与吗?”
皇上瞅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威儿啊,你怎么就长不大呢!后宫的事非得让外廷参与吗?你想让人都知道朕后院起火吗?”
韩子霄抱拳说:“既然皇上说了,那臣就和锦衣卫一同查案好了!”
王引看看他,也只得说:“遵旨!”
他们出了大殿,韩子霄给白沐雪擦擦嘴角的伤口。白沐雪使个眼色,示意邵泽威在旁边呢,最好不要让他吃醋。韩子霄忙停住手,瞅了瞅邵泽威,他脸色确实不大对劲。
白沐雪说:“我圈禁在储秀宫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我!”
邵泽威道:“放心,我一定让那些诬陷你的王八蛋改口的!”
王引冷笑说:“小侯爷,你难道想威胁原告不成?告诉你,他们那些人现在全住进了我府上!”
韩子霄哼一声说:“王引,你这么卖命替太子干脏活,就不怕树敌太多,没有好下场?”
王引不屑地白他一眼说:“太子是将来的皇上,我就算得罪了天下人又能怎样?”
“太子不一定能登基!别把事情做绝了,为人处世,给自己留个后路!”韩子霄恨恨地警告他。
“我要是给自己留后路,太子还会这么相信我吗?我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才让太子一直宠爱我的!”王引倔强地说。
白沐雪转身走了,韩子霄和邵泽威也离开了。王引揉了揉胸口,发誓一定要报这一脚之仇。
回去之后,韩子霄将张世琛、刘方正等人招来商量对策。
张世琛说:“据我掌握的消息,是端亲王在背后捣鬼,他企图利用皇后和白小姐的矛盾借刀杀人。张稳在落花县调查你身世时,顺便搜集了白小姐五宗罪。所以,我有个主意,将私开矿藏铸钱的案子捅到朝廷,把状告白小姐的那几个人牵扯进去,一并除掉!”
刘方正说:“好主意!如今张稳还在落花县大牢关着呢,赶快将案子扯到白家太太和大少爷等人身上,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再说了,矿场一案死了那么多人,只要咱们捅出来,信亲王那边会拼了命往端亲王身上推!”
韩子霄问:“王引呢?这个狗杂种岂能放过?我早就想接管锦衣卫了,趁着这个机会一举肃清太子在特务系统的势力!”
刘方正拿起笔,吐口唾沫在手上,捻了一张纸放在面前。他快速写了“谭春响”三个字,放下笔说:“这人是锦衣卫同知,本来该接任指挥使的,后来王引巴结太子抢了他的位子。这些年王引在锦衣卫一手遮天,对谭春响极不尊重,还让他坐了好多年冷板凳。我已经暗中和他通过消息了,谭春响同意跟我们合作,搞掉王引那个狗日的!”
韩子霄背着手,在屋里缓缓走着。他穿着素纱紫衣,头上系着方巾,透着仙风道骨。
“好,今晚我去见他,你给我带路!”韩子霄微微一笑,刘方正捋着胡须,晃晃脑袋。
二更之后,韩子霄换了便衣,偷偷来到谭春响的家。他们没有从正门走,径直爬到墙头上跳了进去。
谭春响不愧是老牌特务了,立刻从枕头下拔了刀躲在门后。
韩子霄敲了敲堂屋门,里面慢慢打开。忽然,一个人从门后出现,快速把刀放在他脖子上。
“你们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亲军府大都督,韩子霄!”
“亲军府千总,刘方正!”
“哦,原来是两位,为何跳墙进来?”他收起刀,回屋点燃油灯。
他们两人进来,关了门坐在椅子上。只见谭春响五十多岁,脸色暗黑,头发花白,屋子里都是酒瓶子。看得出来,他整日借酒浇愁。
韩子霄知道规矩,锦衣卫从来不带家眷,他们都是秘密成亲,妻子儿女的下落即使同僚也不知道。而且很多锦衣卫生下孩子,会给孩子改名改姓,以免将来被仇家报复。所以,韩子霄不会问怎么就他一个人住,那样显得太没水平。
他直接拿出一颗蓝色夜明珠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希望谭大人收下!”
谭春响眉毛舒展开,喉结微微动了下,他将夜明珠收下了。
韩子霄松了口气,送礼是一种最好的试探方法,官场之中不信任对方是不会收礼的。如果对方收下,就可以开诚布公谈谈。如果不收,也就没必要推心置腹了。
双方互相过招之后,心中都有了默契,看来高手不需要多说,一点就通。
韩子霄直接问:“如何拿下王引?”
谭春响很利索,从床底下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之后将五本册子放在桌上。他说:“这是我搜集的王引罪状,为了扳倒他,我每天都盯着他!就连过年,我都没停过,他到哪,我就跟踪到哪!”
刘方正心中暗自感叹,这抢别人位子的事可不能随便干,说不定就有人拿着小本本在后面跟踪呢!
他俩拿起册子翻看,上面记载的很详细:
彰明五年二月十三日,王引醉酒殴打车夫李狗子,将其打成重伤,次日死在家中,赔银十两。
彰明五年七月初四,王引奉旨抄江南粮道道台冼柱家,获银二百七十六万两,上缴国库二百零六万两,私吞白银七十万两。
彰明六年正月十日,王引逛窑子,在藏娇楼一晚花费三千两白银,挥霍无度,秽乱不堪。
彰明六年八月三十日,太后国丧期间,王引在家饮宴。吃烤乳猪、炸泥鳅、烧老虎等荤菜,喝宫廷御酒“贵妃笑”两坛。违背礼制,蔑视朝廷,罪大恶极。
彰明七年三月二十日,王引在长沙留宿两天,给一女子和小儿黄金三百两,疑似其家眷。
他俩越看越惊叹,这得多大的仇啊,坚持记这么多年不中断。
刘方正问:“你为何不将这些东西直接呈给皇上?”
谭春响说:“我不打无把握之仗,如果弄不死王引,会遭到他的反噬。我必须确保一击毙命,否则绝不能鲁莽行事!”
韩子霄没有说话,他耐心地翻完,终于有了主意。
他指着一条记载说:“你们看这个!从彰明十八年至今,王引包庇山西太原商人屈库、屈晓华父子,不顾朝廷禁令,往鞑靼走私粮食,获利颇丰!”
谭春响一愣,他问:“这怎么了?商人往关外走私粮食的多了。况且又不是王引本人走私,他只是提供便利而已!”
刘方正也说:“没错,就算告发了,杀头的也是这对父子,王引最多就是罢官革职而已!”
韩子霄狡诈一笑,冷冷地说:“如果是勾结鞑靼、叛国通敌、图谋造反呢?是不是要满门抄斩,甚至诛灭九族!”
刘方正和谭春响不解其意,两人对视一下,都看着他。
韩子霄道:“我有一个妙计,你们看是否可行?首先,谭大哥你私下去见屈库、屈晓华父子,就说他们走私粮食的事泄露了,王引让他们到关外躲一躲。你亲自护送他们出关,一定要送到鞑靼部落。其次,暗中放出风声,说屈库父子已经被我收买,准备约我在鞑靼部落见面,把王引包庇他们走私粮食的罪证交给我。第三,我故意打草惊蛇,假装派卢朝阳去关外取证据,以便引诱王引抢夺。第四,等王引一到鞑靼部落,谭大哥你就去见皇上,告发他私自出关、勾结鞑靼、叛国通敌!”
屋里沉默片刻,刘方正问:“关键是王引会上当吗?他如果不出关怎么办?”
谭春响脸上露出喜色,他说:“王引会出关的!他这个人非常恋权,好不容易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他宁肯死也不想丢官的!”
韩子霄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试!此计成败在于谭大哥你,一定要隐蔽,两头都要哄住!”
谭春响长吁口气,他满脸激昂,狠狠地说:“放心吧,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我们锦衣卫可是内行啊!”
商量好之后,谭春响依计而行。他带了两名最信得过的锦衣卫,每天昼伏夜出,秘密抵达太原。
找到屈库的家,他们于半夜时分撬开门进去。
屈库还在睡梦中,突然发现屋里竟然有人,吓了一大跳。他忙喊道:“来人啊,有贼!”
“不要喊,我们是锦衣卫!”谭春响点燃蜡烛,静静看着他。
屈库望着眼前的三人,他们穿着锦衣卫官袍,头戴乌纱,腰中系着牙牌。
屈库忙披上衣服,穿好鞋子,有些害怕地问:“三位有何贵干?我和你们锦衣卫指挥使王大人交情匪浅!”
谭春响说:“我们正是王大人派来的!”
屈库松了口气,请他们坐了,笑道:“你们这些锦衣卫啊,为何喜欢偷偷摸摸行动?有事白天来不一样吗,大晚上闯入我家,想吓死人吗?”
谭春响坐了,他弹弹衣服,面带微笑说:“让屈老板受惊了,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半夜赶来相见!”
“什么事?”屈库问。
“你和令郎往关外走私粮食的事情已经被朝廷知道了,刑部派人来抓你们了。如果被抓住,你父子二人可是要砍头的!王引大人让我们火速通知你,你和家人立刻出关,收拾好钱财往鞑靼部落避一避!你快通知家人收拾东西,天亮后我们送你出关!”谭春响说得非常恳切,丝毫看不出来撒谎。
屈库惊了,他嗖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朝廷怎么知道的?为何光抓我父子,走私粮食的商人多了!”
谭春响也站起来,他劝说道:“话不能这样讲,肯定是有人告发你们了!这次皇上下了旨意,刑部作为钦案来查办的,就是想杀一儆百,你们快逃吧!再不走,刑部的人来了,就走不了了!到时不仅没命,还会连累王引大人!”
屈库气得跺下脚,来不及多想,赶忙将家人叫醒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