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切都缘于一本书
是的,我们的爱情就是从《百年孤独》这本书开始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那天自己拿的是《简爱》或者是《红与黑》这类小说。
因为《简爱》 的主角虽然普通却独立坚强,她与罗彻斯特之间的感情纠葛虽然有着重重阻碍,但最终两人走到了一起。
而 《红与黑》 中的贫穷青年尚尔图的成长之路虽然路坎坷无比,他与贵族女人玛蒂尔德的爱情也看似荆棘密布,但最终两人也圆满地走在了一起。
相对于这本书来讲,《百年孤独》不仅晦涩难懂,更主要的是它的寓意也不是那么吉祥,似乎注定了里面的每个人最终都只会有一个孤独的归宿。
一如我和杨浩宇的爱情之路。
当初他从我这里借走这本书时,我猜想他最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还给我。
按照我读它的节奏来看,彻底读完读懂这本书就需要这么久。
这个预估似乎不会错。
谁知道三天后他就把这本书还给了我。
他像借书时一样,突然出现在阶梯教室里正在自习的我的身边,满脸谢意地把这本书递给我。
我接过书来时,很有些诧异。
我的第一想法是他一定只草草地瞥了几页便知难而退。
他说谢谢你的书,还有其他什么书能借阅给我看看吗?
我说不用客气!可是这本书你都没有看完,还想看下一本?
他却不解地看着我,说:“我看完了啊!”
我那时看见了他那双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很真诚的眼睛,眼珠上布满了血丝。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又有些相信他是真的熬夜看完了。
我说你可真厉害!竟然只用三天时间就看完了《百年孤独》!
言下之意是就算是你读完了,最多也就只是走马观花而已,根本没有体会到这部伟大作品的精髓。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我的意思,依然很认真地说道:“这没什么啊!借书而读,读之易专嘛!”
他这样一讲,我反又觉得他是在我面前故意炫耀自己的文采以及对文字阅读与理解的擅长。
我忽然想一探究竟,看看他对这本书到底理解了多少。
我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子,示意他可以坐下。
当他坐定后,我把书放在我和他之间,指着书对他说,其实我在看这本书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怎么会想起来写出《百年孤独》这样一本书来呢?
我心想,你不是很牛吗?这一下我看你怎么回答!
杨浩宇看看我,然后就垂目看着《百年孤独》,思考了不一会儿,就抬起头来开始侃侃而谈。
他首先肯定地对我说,你的这个思考很有意义。
任何一部伟大的作品都不会是凭空捏造的,都会有它特殊的写作历史背景。
接着他开始分析这本书。
他说,就像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写作这本书的时候,他的祖国,也就是位于拉丁美洲的哥伦比亚,在几十年间,因为保守党与自由党之间权利的斗争而前后爆发了几十次内战,使得数十万人流离失所甚至是丧失生命,社会政治环境动荡且不稳定。
两党的执政理念不一致,但对权利却都充满着渴求。
他们之间争权夺利,势均力敌,国家趋向于分裂,无法统一起来共同应对外部思想及文化的入侵,哥伦比亚一度走向衰落。
直到1849年,自由党正式宣布执政后,哥伦比亚的国家面貌才开始有所改观。
我认为,《百年孤独》是以哥伦比亚战争时期的社会与政治环境作为支撑,将整个国家当时的特点浓缩到了一个小城马孔多当中来进行体现。
而在这座城市中,布恩迪亚家族遭遇的种种离奇怪诞的事件,则暗示着当时的战争充满着黑暗、人性充满着扭曲。
在这个家族中,虽然不乏勇敢斗争者的身影,但个人的力量终究难敌社会及家族的力量。如无法团结起来,斗争者的身影,最终定然堙没在芸芸众生以及硝烟滚滚的战争之中。
而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以及马孔多小镇的百年兴衰,则影射着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
当然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作者巧妙地融入了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宗教典故等神秘因素,将现实与虚幻几乎是无痕迹地糅合在了一起,展现出了一个瑰丽的想象世界。
我本以为他会吭哧吭哧半天也说不出来半个有价值的词汇的。
可是他却神情淡然而专注,时而看我一眼,时而环顾教室四周,时而托腮稍作思索,不一会儿就洋洋洒洒,铿锵有力地为我分析出了这本书令人信服的写作背景。
我必须得承认, 我对他的好感与兴趣就是从他这一番的谈论开始的。
我觉得他好有才。
显然,杨浩宇也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对他的欣赏之意。
以至于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渐趋影响到了周遭自习的同学们,他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感觉到有些尴尬,便收拾好书本说,渴不渴?走,我请你喝瓶水去吧!
我和他一起走出教室,走到湖滨九舍后的一个小卖部,他抢着站在了我的面前,一边掏钱一边对老板说来两瓶水,然后才扭过头来问我喝什么。
我没有和他抢着去买单。
我要了一瓶康师傅的冰红茶,他就来了一瓶康师傅的冰绿茶。
没有想到的是,这两种饮料成了我和他整个恋爱过程中的标配。
直到2001年9月11日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坐在奥林匹克运动场边的树林中李达像下的石凳上,依然是他拿着一瓶冰绿茶,我拿着一瓶冰红茶。
我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对我说他打的经过汉口至汉阳的汉江彩虹桥时,听见的士上的广播里正在说第二架恐怖袭击飞机正在冲向世贸大楼。
不会有第三架吧?
两年多没有见面,他见到我后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这句话。
韵寒续燃起一支香烟,摇了摇头后才继续讲。
她说我们买完饮料后,杨浩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对我说,武汉的天气真是怪,都快十一国庆节了,还是这么热。
我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在借助天气来为他下一步邀我一起到湖边散步作为借口。
我接过他的话说,武汉的一年本来就只有夏季和冬季两个季节。
他一边听我说话一边很巧妙地做了一个手势。
那不是回宿舍的方向,而是通向东湖边上的凌波门。
凌波门外东湖上搭建的预制板跳水平台上,这一会儿一定吹拂着习习的凉风。
我便没有拒绝,与他并排前行。
他接过我的话问道:“那武汉的春天和秋天去了哪里呢?”
我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是在无话找话。
但他却依然还巴巴地等着我回答。
我于是说,武汉的春天就是珞珈山樱花大道上的樱花季。
樱花盛开的前后时节,就是武汉的春天。
他说不会吧?那么短的春天?
我说是啊!当一场磅礴的春雨,一股温暖的暖流自北而下,樱花大道上铺满吹落的花瓣时,武汉人就该陆续脱掉冬装,穿上短袖t恤,迎接夏天的到来了。
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还别说,真的就是你说的这样。
然后又穷追不舍地问道,那秋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