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进山之路之古盐道往事(27)
王力本渐渐地有了一些积蓄。为了能融入当时的精英阶层,王立本置办了几身像样的行头,还专程去使馆区的一家西洋人开的牙科诊所里,把两颗长得歪三扭四的兔牙般长长的门牙给弄成了两颗金灿灿的大金牙。
打那以后,嘴一张,阳光一照,便金光灿烂,既有身份又显得富贵。
渐趋王力本这个名儿在汉口镇被人淡忘了。王大牙成了他的正式的称号。认识他的人都会直呼其“大牙”,王立本也乐得别人如此称呼他。
王大牙赚了些钱后,就又在后湖贫民区找了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黄花大闺女,续了弦,又生得一女儿,取单名盼字,小名儿盼儿。
话说王大牙多年来一直经营山货,是为坐商。后来为了保证货源以及质量,增加货物利润,便大胆涉足于山货原产地采购,派伙计或者亲自前往山里低价倒腾山货到汉口,高价卖出,然后再把山里急需的物资运进去,一来一往,利润翻了一番。
但王大牙和汉口其他做山货买卖的人一样,都苦恼于山里的货源虽然充足,就是怎么也运不出来,这样就直接影响了他们的交易。
深山老林里有时连一条供人行走的便道都没有,大马车甚至连驮马队都无法通行,经常会摔死在山崖。
进出深山运送货物,唯一的通路就是堵河这条水路。
但这条险恶的水路动辄就会翻船,只有极少数不要命的船把式才敢跑。
像杨浩宇高祖父杨崇武这样,跑了多年都没有出事故的,简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一直以来,王大牙总是找杨浩宇高祖父从山里运送货物,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他对杨浩宇高祖父把船的好手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日益扩大的山货需求和有限的运输能力,本来是制约王大牙事业发展的瓶颈,但这个镶着两个大金牙无比精明的商人却从中嗅到了不可多得的商机……
王大牙在沈家庙等候多时,终于截住了满载山货顺汉水而下的杨浩宇高祖父杨崇武。
在沈家庙的的锦福茶楼里,王大牙开门见山。他说他要进军船运行业。他要打造十几条木船,招兵买马,组成船队。打船的钱由他一个人来出,船队由杨浩宇高祖父杨崇武来管理,线路就是杨崇武现有的线路。上水的回头货源由王大牙组织,王大牙的伙计会进到山里设置山货收购点收购山货并出售山里必需的油盐酱醋茶、针头线脑等等必需品。出山的货物全部由杨浩宇高祖父负责运到汉口沈家庙,大牙负责下货出货,杨浩宇高祖父负责船只和货物运输途中的安全,在自己生意不忙的时候,也可以接其他山货行的运输生意。王大牙承担船工工钱和沿途开销,并给杨浩宇高祖父运输与山货利润的两成。
多年的堵河水运,高祖父杨崇武实际上也早就看到了这个商机,但苦于自己能力有限,一直无法施展手脚。
所以,杨浩宇高祖父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爽快地同意了与王大牙的合作。
王大牙便四处筹资,几乎倾其所有在汉阳船厂打造了十艘适应堵河运输的杉木帆船。杨浩宇高祖父又去找来几个熟悉堵河水情的老船把式,再在码头上招募了几十个原来“拉洋荒”的强壮码头工做船工。
试水、试航、操练,没多少日子,一支浩浩荡荡,堵河上规模最大的船队就诞生了。
此后一年间,杨浩宇高祖父杨崇武带领着船队沿着汉江沿途落货、上货,回头再把收购回来的山货运往汉口,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祸福旦夕,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第二年的夏季,杨浩宇高祖父那十几只帆船和往日一样,装满了货物从汉口出发。
汉江主流上一路是顺风顺水。到黄龙口后绕韩家洲进入了堵河,继而过叶大、叶滩、姚坪,通过竹山两河口,进入官渡河,再上行至白河。
半个月后,船队抵达老码头。
时间恰好在一个晴日的傍晚。
火红的晚霞映照在老码头客栈的山墙上,炊烟正袅袅升起,温暖的晚风拂来阵阵诱人的香味……客栈老板,年轻的梅寡妇正在山墙下翘首以盼。
多年来,梅寡妇那暖和的被窝和丰满温软的身子,是杨浩宇年轻力壮的高祖父闯险滩、破巨浪的最大动力,而这个静谧的码头就是他最为向往的避风港……
高祖父命令船队今夜就停靠在老码头,让十多条货船一字排开拴在老码头回水弯的静水处,除了留下王大牙的2个伙计看管船只货物外,其余一干人等跟着杨浩宇高祖父浩浩荡荡直冲老码头客栈而去。
梅寡妇一如既往的用大盆端上堵河里最鲜美的河鱼、香喷喷的山里烟熏老腊肉,打开自酿的大坛纯正苞谷原浆酒招待着她期盼的贵客。
船工们十多天来每天都在船上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开了荤,一个个甩开膀子胡吃海喝,很快就酒足饭饱、东倒西歪了。
微醺的高祖父迫不及待地搂着醉颜如花的梅寡妇钻进被窝……
半夜,一番折腾后酒醒的高祖父习惯地打开后窗,夜观天象。
只见夜空朗朗,繁星闪烁,断定今夜不会有雨,便吆喝兄弟们各自上房休息,自己也带着满意的笑容搂着丰腴的梅寡妇呼呼地大睡起来。
殊不知,那一夜,堵河上游的神龙架、九道梁、柳林、红坪等地先是天黑如锅底,电闪雷鸣之间,便是倾盆大雨,不停不休地下了一夜。
其主要的支流阴峪河、落阳河、罗汉河全部暴涨。
滚滚的山洪骤然之间就聚集到了凉台河,刹那间填满了凉台河狭窄的河道,越积越多。
混浊的山洪带着巨大的朽木以及枯枝乱叶野马一般从上游席卷而下,直奔老码头而来,顷刻间便吞没了沿河两岸地势较低处的树木房屋及猪圈牛栏鸡舍,猪马牛羊无助地顺水而下,九死一生。
那骤然而至的洪水,毫不费力地就打翻了你高祖他们拴在老码头回水湾里的十余只小货船,整船整船的各色货物随之散落于水中,铺满了河面,继而被洪水风卷残云般冲得无影无踪……
一切就在瞬间发生,猝不及防!
后来有人说,当晚的洪水,是凉台河几十甚至上百年以来,最大的洪水之一!
当它悄然而至,疯狂地肆虐着万物时,老码头的夜空却依然月朗星稀。
你高祖杨崇武在中醒来,意犹未尽的他翻身压住怀抱里依然还在熟睡但却呓语着、嘴角带着笑意渴望地迎合着的孙寡妇。
就在他们惬意地融入的那一刹那间,杨崇武突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
因为,窗外的堵河水声,今天早上格外响亮!
多年来跑船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立马掀开温暖的被子,抽身下床,快步走到窗前,霍地推开木格窗,放眼一看,顿时惊得他大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瘫软,踉跄退了几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
浑厚的洪水虽然不再咆哮,但依然没有退却。平日里勉强可以通行一只舢板船的狭窄河道,此刻已经变成一条宽阔如黄河一般的大江,几乎是平日水量的十倍以上,水平面几乎都和老码头客栈的台阶齐平了!
回水湾了拴着的那十多条舢板船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只剩下一些枯枝乱叶和几头牲口在回水处打旋。
和那些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两个在船上看船的汉口哺恩堂老板王大牙派来的押货伙计……
王大牙与杨浩宇高祖苦心经营的堵河水运事业,眼看着就要这样被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山洪给彻底摧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