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进山之路之古盐道往事（28）

不死心的船工兄弟们不等吩咐，自发地沿着堵河往下游寻了几十里地，除了几块被浊浪拍打得稀烂的船板和一些挂在河边树枝上布匹被撕碎之后那花花绿绿的碎布片子......

十几只船只满载的货物都已经随着滚滚的洪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

杨崇武安排完兄弟们往下游寻觅的事情后，一边思忖着下一步的对策，一边还不忘安抚着惊恐不已的孙寡妇。

孙寡妇一边抹泪一边说这一切一定是因为自己的霉运招来的。

你高祖杨崇武大笑着说你就别在那里吹牛逼了！就算是你孙二娘有再大的霉运也触发不了那么大的洪水。

又说，你莫在那里哭呀嚎呀的，不关你鸡巴事！

天有不测风云。

就算昨天晚上老子不和你一起逍遥快活，老天一样还是会发大水。

还说，你不仅不是我的灾星反而是我的福星呢！

孙寡妇嗔怪地说这么多的货物和十几条货船都被冲泡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哄我！

杨崇武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要这样想：如果不是在你这里逗留了一晚，那我和我的兄弟们都会呆在水上。

要么是在船上打盹儿，要么就是在奋力往上游前进。

无论怎样，迎头碰上这种席卷而下的大洪水，我们都会措手不及。

那样的话，我和兄弟们都会和货船一起被冲跑球了！

这就是塞翁失马呀！

哎，天灾人祸呀，纯属于天灾人祸！

往下游寻觅无果的弟兄们陆续返回后，愁绪缠绕，气馁地唉声叹气。

你高祖杨崇武赶紧招呼他们一起来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不仅吞没了王大牙托付给他的所有船只和满载的货物，还断了一大帮兄弟的生计。

要想恢复到船队以前的那种规模，凭你高祖父当时的财力想都别想。

一群人窝在老码头的客栈里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头绪，一筹莫展。

沿河上下的其他船只很快就把杨崇武船队全部倾覆货物尽失的这一糟糕消息传开去了，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汉口王大牙的耳中。

王大牙惊闻这一噩耗，差点没晕过去。

一些赊给王大牙货物的百货行的货主们以及票号的老板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催要货款。

还有那两个押送货物的伙计，随着船只和货物一起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根据当时的情形，这俩人八成是去了龙宫，业已做了“水打鬼”。

这两个伙计的婆娘，听闻船毁人丢的消息后，不约而同地拖儿带母跑到哺恩堂来，两家共计七八口人整日里就坐在厅堂里，哭天喊地的找王大牙要老公，口口声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哪是要老公？这分明是要王大牙的命嘛！

王大牙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但千头万绪都需要他去应付处理，他又丝毫不敢耽误。

费了好一番口舌，好不容易才安顿好那群债主们和两个伙计的家眷，王大牙便吩咐老婆王李氏带着两个女儿留在家里照看哺恩堂的店铺，而自己则带着几个得力随从风尘仆仆火速赶往了老码头。

事发这么多天了，杨崇武既不来找他，也不给他发送一个准确的信息，他必须得亲自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立本在心里暗骂杨崇武不地道，感觉这个家伙是崽卖爹田不心痛。

因为这支船队，他王大牙王老板才是最大的投资人。

几天后，在老码头客栈里，怒气冲冲的王大牙终于见到了同样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杨崇武。

没有客套寒暄，见面以后王大牙立马就直奔主题。

杨崇武只是用熬得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

伙计们见王老板来了，齐刷刷地围上来，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把整个事件完美地复述给了王大牙。

当然，他们有意地隐瞒了杨崇武与孙寡妇之间的那点事情。

虽然事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他核实了传闻的真实性以后，依然觉得天旋地转。

他黑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就很冷静、义正言辞地向你高祖杨崇武提出了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

他希望你高祖能够恪守契约，兑现承诺，严格按照当初两人之间的约定，承担此次毁船丢货事故的全部损失与责任。

你高祖杨崇武自始至终都看着他，一言未发。

他不想与王大牙过多的争执，也不想给他做任何的解释与致歉。

倒是手下的水手们一致为杨崇武解脱。

他们反复地对王大牙解释说这次大祸真不怪杨老大，而是天灾人祸。

这百年未遇的大山洪，换作是谁也不可能逃过。

可王大牙却态度蛮横地说他才不管这些。

他固执地说我只看结果不管过程，这都是事先和杨老大俩约定好了的。

王大牙见你高祖杨崇武不说话，而身后还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她用手扶着杨崇武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

王大牙心中明了，他判定杨崇武这个瘪犊子肯定是为了这个风骚的女人，只顾得风流快活而忽略了自己作为船队老大的监管责任，才至于船只倾覆货物尽失。

他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这群王八蛋贪酒好色，稍微提高一下警惕，在上游的洪水抵达老码头之前及时地解开绳索，拉起船锚，在岸上用绳子拉拽住货船，让货船随洪水往上漂浮，不让它随波逐流，就能够确保船只和货物安全无虞！哪里会发生这样惨重的后果？

他的话虽然难听，但却不无道理。

这也正是你高祖杨崇武这几天一直很自责的原因。

一连好几天，你高祖杨崇武一直闭门饮酒。

他知道自己是有错误的，但是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能够承认。

王大牙见杨崇武这个态度，生怕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会不管不顾地拍屁股走人，便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就连你高祖去茅房蹲坑时，他也不嫌臭，站在茅房外敦促着嘟囔着让杨崇武还钱。

他说你杨崇武在汉口码头做了那么久的小头佬，又在汉江上跑了这么多年的船运，赔我这点银子对你来说还不就是个小菜一碟？

又说十多条清一色轻快的松木船，都是用我一分一毫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血汗钱打造的啊！现在连一块船板都没有了！

还说十多船满满当当的货物全部都被你这个王八蛋打了水漂！

你让我怎么向下游的那些要货的客户们解释？你让我又怎么向汉口的那些商号同行们交待？你难道不知道这批货物大部分都是我从他们那里赊过来的吗？

为了装满这十多只船，我把自己所有的现钱全部投进去了！而且还东凑西凑地从朋友们那里借了好多的钱！

至今那票号里我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你知不知道，我汉口家里现在要账的人都快把店门都挤破了！我就算是砸锅卖铁、纵算是把老婆孩子都卖了，也填不上这么大一个窟窿呀！

王大牙虽然啰嗦，但说的都是大实话。

当初他之所以会看好汉江上游的水运行情，是因为整个汉江上游的广袤地区基本上都是崇山峻岭，在那时根本没有可以通行马车的路辙。

这里的居民所需要的日常生活必需品如油盐酱醋茶以及针头线脑、服装农具等等，全部都需要通过船只才能够运进去。

而这些地方盛产的各种山货、林特产、兽皮、药材、棕皮、生漆等质优价廉，储量惊人，同样也需要载货容量大的船只，才能够更低廉快捷地运往山外。

但通往汉江上游的水道水流都很湍急，河道狭窄，落差极大，沿途都是激流飞瀑，在这里行船随时都有船覆人亡的危险。

但艺高人胆大的杨崇武却能够在这些深山湍急狭窄的水道里来去自如！

逆水行舟时他的船会如履平地，而顺水行舟时又如行云流水！

机缘巧合让王大牙与杨崇武相识相熟相交，而后，王大牙便孤注一掷，把自己所有的身家几乎全部都押在了杨崇武的这支船队上了。

而今一场大洪水，让他的发财梦瞬间就给灭了。

刚开始的那两天，王大牙整天哭穷卖惨、逼追着你高祖杨崇武。

而你高祖既不说有没有钱，也不说不还他的钱，他就那样关起门来喝闷酒。

王大牙见软的不行，便开始来硬的。

他叫嚣着说如若你杨崇武胆敢不还我钱，我就去告官！

咱们之间是有契约的，你杨崇武是签了字画了押的，你狗日的狗爪子印印还鲜红鲜红地在上面印着，老子不怕你狗日的不认账！

可你高祖杨崇武依然是不吃他这一套。

王大牙被你高祖的这个软硬不吃的态度给搞崩溃了，他像疯了一样闹得愈发厉害。

终于，你高祖杨崇武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