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春兰秋菊

“下课了！走！出去玩儿去！”大双拉着豆豆就直往外跑。

“去哪儿啊？你慢点！”豆豆边跑边喊。

“别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大双拉着豆豆跑出了教室，绕过学堂的前院儿，最后在学堂后面的一片泥巴地边停下了。

“来这儿干啥？一会儿上课该回去了。”豆豆不解地问。她环顾四周，这片泥巴地里，除了一些杂草和几朵小野花儿，好像，也没什么可玩的。

大双突然蹲下来，在泥巴地上的几块破红砖上仔细看了看，然后突然翻开了其中一块。只见那砖块下的泥巴里，有一条粗大的蚯蚓！它收到了惊吓，一下子就缩到土里去了。

“哈哈！你看！”大双兴奋地喊。

“你翻那破砖头干什么？这泥巴得多脏啊……还有蚯蚓……”豆豆说着，就往后退了两步。

“咋的？你害怕蚯蚓吗？”大双问豆豆。

“害怕倒是不害怕，但我觉得这怪脏的，不太想碰它。”豆豆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咱们赶快走吧，一会儿该上课了。”

“别急别急！这不是才刚下课吗，哪儿那么快呀！你过来，过来！走近一点儿，我问你个问题。”大双挑着眉毛，让豆豆仔细地看。

豆豆只往前迈了一小步，她歪着头，侧着脸，想知道大双到底想干什么？

大双随手捡了一块碎瓦片，看着豆豆坏笑了一下。她对准蚯蚓逃跑的洞口，一下子铲了下去！

豆豆看得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见大双对那蚯蚓穷追不舍，铲了几下，就把那条粗大的蚯蚓给完整挖了出来。大双把它踢到了路中间，看它在那里扭动、挣扎。

“你把蚯蚓弄上来干什么？！快别弄它了，怪脏的！”豆豆往旁边躲了躲，生怕大双把那蚯蚓弄到她身上。

“豆豆，我问你，你看这蚯蚓，两头长得都一样，你知道它哪边是头、哪边是屁股吗？”大双向豆豆发出了提问。

“这……这我不知道，这蚯蚓两边，看着都差不多呀。”豆豆疑惑地说。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看，它这个身子中间有不一样的一小节，离这个节近的，就是头，离节远的，就是屁股！”大双蹲下来，边指着那条蚯蚓，边和豆豆解释道。

“啊？真的吗？”豆豆很惊讶，“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玩儿多了，就知道了呀。”大双得意地说，“你看，你这么爱读书，知道的，也不一定有我多吧。哈哈哈哈…”

豆豆认真看着蹲在地上的大双，她正在仔细地观察着那条大蚯蚓，十分地专注。原来，大双也不是一直都那样风风火火的，她也有安静的时候，也有自己爱做的事，只是比较与众不同罢了。

“豆豆，你知道吗？这蚯蚓，你可别看它全身都软乎乎的，总是躲在那潮湿的泥巴地里，看上去，一脚就能踩个稀巴烂。但是，它可不一般哦。”大双抬头看着豆豆说。

“不一般？怎么不一般了？这蚯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豆豆好奇地问。

“它可不像我们认为的那样软弱无能。我以前玩儿蚯蚓的时候，用一根树枝把它给戳断了，戳成了两节，你猜怎么着？”大双睁大眼晴问。

“都断了，那肯定就死了吧。你为什么要把它戳断呢？”豆豆皱着眉问。

“错了，它没死！它尾巴又重新长出来了！你就说神奇不神奇吧？”大双得意洋洋地说。

“没死？尾巴长出来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豆豆追问着，她也开始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

“就是因为我曾经听大人说过，蚯蚓要是被砍成两节，它就会变成两条蚯蚓。我觉得这可太神奇了，所以我就想试一下。我把它戳断以后，找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挖了点泥土放进去，又把那两节蚯蚓给放了进去。”

豆豆惊讶地看着大双，觉得大双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竟然会做这种事儿，既大胆，也有趣。这是她想都不会想、做也不敢做的事儿。“然后呢，那两节蚯蚓就活了？”

“活了，但是，只活了其中一节。所以啊，大人们有时候说的话也不对！不，应该说是不全对！活的那一节蚯蚓，是有头的那一节，尾巴那一节还是没活过来。”大双认真地说。

“真神奇！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豆豆满脸惊讶地对大双说，“大双，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些你都知道！”

“这有啥的……我就是贪玩儿，不像你，爱读书……”大双说着说着，撅起了嘴。“因为贪玩这事儿，我爸妈可没少揍我，他们都说，我不爱读书，净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豆豆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刚才不也说了，大人说的话也不全对。我就觉得你挺好的，你很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女孩子！”豆豆一脸真诚，清清楚楚地赞美着大双。

大双笑了，“你说的对，他们说的不全对！我是不爱读书，但我不觉得这些东西是没用的东西。我就喜欢研究这些虫子啊什么的，可我爸妈觉得，这就不是女孩子家家应该喜欢的东西，他们认为女孩子家就应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好好读书，以后再找个好人嫁了。”

“啊？……”豆豆感觉，大双这说的，好像就是豆豆自己。

“哈哈，对！就是你！就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大双哈哈大笑，却突然又停了下来，“可我不是这样儿的呀，我一点儿也不想这样，我觉得，女孩子都这样，可没劲儿了。”

“嗯……我理解，我觉得，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要不伤害别人，就都没有错。”豆豆说。

“对呀，我也这么想……我又没做坏事。为什么我一定要像他们想的那样活着呢？如果他们实在想要那样的闺女儿，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呢？可能，他们也怕，再生一个还是像我这样儿的吧！”大双笑了，但笑容里，好像还有一点儿别的东西。

突然，上课的铃铛敲响了，大双赶紧把地上的蚯蚓小心地踢回泥巴地里。“走吧！上课了！”她拉起豆豆的手，就往教室跑去。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古人是如何表达喜怒哀乐的。”傅老师拿着书，在讲台上踱来踱去。

而大双，正拖着腮，眼睛看向窗外，就好像魂儿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傅老师看大双心不在焉，于是，点了她的名儿。

“大双，你来说说看。”傅老师慈爱地看着大双，想提醒她赶快把魂儿给收回来。

大双突然回过了神，缓缓地站起身。她低着头，两只手攥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她偷偷瞥了瞥一旁的豆豆。

豆豆压低声音说，“没事儿，你想说啥，就说啥，要相信自己。”

大双听了，抬起头，活动了下肩膀。“我觉得……古人他爱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

大双此话一出，引起了同学们的哄堂大笑。有几个带头的同学笑得前仰后合，看上去头都快要甩掉了。

“静一静！静一静！”傅老师对大家说，“你们笑，是因为你们觉得她说的不对？”

傅老师这么一问，班上立刻又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再发出其他声音。

“那你们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傅老师又问。

大家还是不吭声，一致地低着头，生怕被老师叫起来回答。

豆豆一看，大家对大双都这般态度，于是想了想，慢慢举起了手。

“哎？豆豆，那你来说！”傅老师看见豆豆举起了手，心里一阵欣喜。

豆豆从容地站起身，十分肯定地说：“我觉得，大双她说的对！”

“啊？……”同学中一阵唏嘘，大家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甚至有些人还捂着嘴偷笑。

“哦？那你来说说看为什么。大家静一静！”傅老师又说。

“大双说，表达喜怒哀乐，古人爱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这是对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有的人喜欢直接表达，有的人喜欢放在心里，不喜欢表达，有的人通过说话表达，有的人通过动作和表情表达，这都不一样。所以大双说的对呀，想怎么表达，那是他们的自由。”

傅老师听了心里很高兴，又接着问，“那你觉得，哪种表达方式是最好的呢？”

“我觉得，没有最好的表达方式，而应该是都好，只不过是不一样的好，就看在什么时候用了。就像有的同学爱读书，有的同学热心肠，有的同学很正义，但他们，都是好同学。不同的时候，他们就有不同的好处。”

“很好！说的很好！大家给豆豆鼓掌！”傅老师带头鼓起掌来。

掌声过后，傅老师把手里的书放下了，说：“豆豆今天不仅回答了上课的问题，也回答了下课的问题。说到这儿，我要在这里给大家强调一个事情。同学们在一起，要相互团结，相互帮助，不要有任何歧视、打压、甚至暴力的行为，这是不光彩的行为。我们对待同学、对待父母、对待任何他人，始终都要保持尊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等等，这都是我们已经学过的道理。其余的，我也不再多说了，希望大家彼此包容，相互帮助，做团结友爱的一家人。下面，我们接着上课！豆豆和大双，你俩请坐下。”

豆豆和大双相互看了一眼，偷笑着一起坐了下来。

“够意思！”大双凑到豆豆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豆豆耸着肩，偷笑了一声，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改变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懦弱了，更多了一些勇敢。是什么让她敢于直面挑战了呢？豆豆想了想，对，好像正是大双给她带来的勇气啊。

晚上到家后，豆豆把今天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地给大家说了一遍。豆豆毫不掩饰对大双的喜爱和崇拜。

“豆豆，这大双是很厉害，但你也不怂啊！”狗子高兴地说，“还真看不出来呀，咱豆豆现在也不简单了！”

“是啊，你站起来说的那番话，我一个大人都说不出来，你是怎么想到的？”花儿问豆豆。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胆子很小，但跟大双做朋友也就这几天，就感觉我好像胆子比以前大了。这是为什么呢？呵呵……”豆豆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为啥！因为，你有了底气！你的底气就是大双给的。”秦妈对豆豆说，“孩子，你以前在学堂，是不是总看别人脸色？为啥要看别人脸色呢？你又不差！你比很多人学得都好，我听你爸爸妈妈说，那里的老师都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年纪比他们小一点儿？他们有时候玩儿也不带我，而且，我是后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一起说话，所以就……”豆豆吞吞吐吐的。

“这傻孩子……咋没听你回来说呢？问你啥都说好，我们还真以为你挺好的呢。”花儿抱着豆豆，摸了摸她的小辫子。

“也没有不好，就是认识大双以后，感觉好像不一样了。我胆子大了，大家好像对我也不像以前那样避着了。他们现在也跟我说话，也跟我玩儿。”豆豆说着说着就笑了，心里很是高兴。

“没事儿！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别想那么多，高高兴兴的就好。哎？你说那个大双，她还玩蚯蚓？还知道那么多蚯蚓的事儿？那可真是不一般呐！女孩子家家的。”狗子说道。

“女孩子家为什么就不能玩儿蚯蚓？”秦妈反驳道，“就是因为很多人有你这种想法，女人的命才苦呐！那你觉得，女孩子应该玩儿什么呢？只能绣花吗？”秦妈反问。

“哈哈哈哈哈！”花儿噗嗤一声笑了。“秦妈，你问得好！狗子，我也要问问你，那你知道蚯蚓那么多事儿吗？”

“我？我还真不知道……所以我觉得这个大双挺有意思的！”狗子挠着头说。

“所以呀，你还不如女的呢！还是个小女娃娃。你倒是能玩儿蚯蚓啊，看来，你也没玩儿出什么门道啊！哈哈哈哈！”花儿抱着豆豆笑个不停，豆豆也跟着花儿一起笑起来。

秦妈抿着嘴，转过身子，偷笑着去厨房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