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抉择与命数
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烛光,金明洙把自己锁在黑暗里,她已经在床沿坐了许久,可她还是无法抉择。
齐云的爱就像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让她贪恋,不舍。可金明城的死,廷柱前冲天的血,她也不能忘记。
她很痛苦,想要美好,也想要血仇。两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纠缠不休,金明城的音容笑貌浮现,过去的点点滴滴浮现。
她抱住自己的头颅,倒在了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失声痛哭。
在她决定要向过往走去时,齐云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带着平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她再也难以迈步了,停在了仇恨苦痛和幸福快乐之间。
“金明洙你真贪心!”
一声唾弃的怒吼,将金明洙拉回了黑暗的房间里。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枯了。
一盏烛火亮起,金明洙打开了门。
齐云一直在门外守着,未曾离开一步。
金明洙看着他,脸上泛起了一个伤感的笑。
“云哥哥,你站了那么久不累吗?”
“不累。”
金明洙走向院子里的石凳,缕缕清风吹来,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齐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坐下,等待着她开口。金明洙注视着他,似乎也在等待着他说话。
二人就这样对坐互视,齐云欲言却止,他不想左右金明洙的决定,金明洙面无表情,内心在挣扎的做着决定。
月上枝头,风来了又去,虫鸣都歇了,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眼见清辉玉臂寒,香雾云鬟湿。
齐云先开口了,说了一句完全言不由心的话。
“明洙,夜深露重,早些歇息。”
“嗯……”金明洙轻轻应了一声。
齐云起身就要离去,金明洙在这时又说道。
“云哥哥,在陪我坐一会好吗?”
齐云没有说话,再次坐下了。
“只是和你对坐着,我便感觉到了快乐。金明洙语气伤感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陪你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那得多久啊。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都要相看两厌了。”
“我永远都不会厌你。”齐云真挚的目光落向了金明洙的眼眸。
金明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彻底动摇了,她带着哭腔道。
“云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只是想要你快乐,若是你不喜欢,我……”
齐云话未说完,就被一双温软的唇堵住了嘴。
……
石头巷子里,钱邯已经等待了三日,他看着张灯结彩的齐府,失望的摇头叹气,就要离去,可这时来了一位小厮。
“请问是钱邯先生吗?”小厮问道。
钱邯眯着眼,戒备的回道:“是我。”
“府上的主人叫我给你送来一封信,请你带给一个叫解元良的人。”小厮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恭敬的递上。
钱邯接过,问道。
“寄信的人是男是女?”
“是位女主人。”
“多谢。”
今夜的齐府热闹非凡,写着喜字的大红灯笼挂满了道路的两旁,侍者丫鬟们个个喜气洋洋。
金明洙的房间里,几名侍女正在为她穿上红色的喜服,描上最美丽的妆容。门外的婚轿早已等候多时,一声锣响,红布遮面的金明洙走出了房间,踏上了婚轿,轿子一路沿着齐府转了一圈,而后来到了主殿。
这是一场简单的婚礼,参加者只有齐氏族人。但是迎接新娘子的礼节一点不少,甚至可以称之为隆重。
齐云立在门前翘首以盼,齐南照和项蓉坐在主位,齐苍和齐兰分立两边。
在两名老妪的搀扶下,金明洙走下了花轿,踩着红色地毯进入了前庭,又在一阵阵的欢笑声中越过宾客宴席来到了齐云的面前。
心心念念许久,齐云终于是等到了这个日子。
他紧握着金明洙的小手,带着她跨过火盆,来到了项蓉和齐南照的面前,二老和蔼可亲的笑着,这时主持婚礼的司仪高声说道:“请新娘新郎敬拜天地。”
齐云和金明洙同时面向门堂敬拜,结束后司仪的声音立马又响起。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请新人为二老敬茶。”
一名侍女拖举着两杯清茶走到金明洙和齐云面前。
金明洙接过茶杯恭敬的走到了项蓉面前。
“母亲请喝茶。”
项蓉满面笑容的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向一旁招手,几名侍女自她旁边鱼贯而来,每个人手上都拖着一个红布遮盖的檀木盘。项蓉放下茶杯,抓起金明洙的手,道:“明洙,母亲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为你多准备了几个物件,你且看看。”
“第一件是紫金红玉子母钗。”
项蓉说着一名侍女走到金明洙身前,掀开了檀木盘上的红布,两支一大一小,宝光流莹的钗子出现在金明洙面前。
“第二件是银白水晶花泪步摇。”
一道亮眼的白光浮现在金明洙眼前。
“第三件……”
项蓉送给金明洙的饰品极多,涵盖了笄、簪、钗、环、步摇、华盛、发钿、扁方、梳篦、镯子、项链。
“母亲,这太……太多了。”金明洙都惊讶了,她已经被珠光宝气晃了眼,这里面好几种样式她都没有见过。
“你以后就是我齐家的女儿了,母亲送你些东西是应该,你全部收下既是,云儿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你还要多担待,以后有什么需要便来找母亲,还有云儿若是欺负你了也尽管与我说。”
“嗯,母亲,女儿知道了。”金明洙心中暖暖的。
“好了,去向你父亲敬茶吧。”项蓉笑道。
“嗯。”
齐云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中的欢快已是无法言说,他期待着往后美好的日子,可这时,他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他的眼睛一晃,身前竟是出现了黑天白地的景象,他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画面蒙上了一层红色。
“我是太累了吗?怎么想要睡觉……”齐云还在诧异,一名侍女指着他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他。
只见齐云七窍流血,模样令人恐惧。
他不明白金明洙怎么悲恐的看着他,他想要去牵她的手安慰她,可堪堪触及,他便倒下了。
“云哥哥!”
“云儿!”
大厅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
喜庆的婚房里,此刻挤满了愁容满面的人。
齐云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之中,他脸上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一名医官正在他的面门上施针,九根银针落下,齐云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老医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大公,主母,怒老朽无能,三公子之疾,我医不了。”
“为何会医不了?先生不是洛州圣手吗?”项蓉急问道。
“若我能知道公子病因,或许能尝试一二,可是我再三检查公子的身体,发现他气息平稳,脉搏有力,根本不像是有病之人。”
“那云儿为何会昏迷不醒?”
“或许和武道有关,老朽在公子体内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气。”
“气?你下去吧。”项蓉挥了挥手,这已经是他叫来的第五个医师了,说辞和前面四人都差不多。
“这种情况,木老或许会知道一二。”齐南照道。
“对啊,我怎么把老师忘了。”项蓉面露欣喜。
不一会的功夫,木老已经坐在了齐云旁边,他将手掌按在齐云的肚脐上一寸的地方,点点的荧光自他手掌浮现,在齐云的肚脐周围游走,而后一丝丝的没入了齐云的腠理之间。
木老闭着眼睛,细细感应,很快两条白眉扭在了一起。
“这小子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能量,而且还充满了勃勃生机,可是为何他的身体又有一种衰败之感呢?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随着木老圣灵力的释放,星星点点的白色荧光开始出现在齐云的周身,他的身体慢慢的漂浮了起来,最后悬立在了半空。
木老的额头上渐渐泌出了汗水,他正试着调和两股气。
在他的感知里,齐云体内一股灰暗破败的气正和一股生机勃勃的气争斗不休,破败之气来自于齐云的气府,而生机之气则来自他的四肢百骸。
“唉……”木老一声轻叹,慢慢收回了圣灵力,齐云也落回了床榻。
“老师,云儿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项蓉急切问道。
“我在他体内感觉到了两股气,一种是他原本修的内气,还有一种充满生机,颇像是药力,他曾经可是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项蓉回想道:“云儿只在幼时用过宝药,距今已有十余年了。”
“那应该不是,或许他有自己的机缘,只是如今这机缘似乎成了祸害。”木老盯着齐云道。
“老师可有办法救救云儿?”
“先等上几日看看吧,运气好他或许可以自己醒来,如果醒不来,我便将他带去学宫让白老头看看,若是白老头也救不了的话,那么……”说到这里,木老摇起了头,叹道:“命数多舛啊。”
“有劳老师了。”项蓉哀道。
木老走了,房间里的人也开始陆续散去,熬至深夜项蓉也被齐兰劝走了,只剩下金明洙一个人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齐云。
仅仅只是半日,她从大喜到大悲,上天就像是在和她开玩笑一样。
她都已经决定放下报仇的执念要好好生活了啊。
金明洙面色凄苦,咬着嘴唇,伤悲到了再也无可复加的地步,可是她没有和往常一样流泪。
她不想再哭了,也或许是她的泪已经流干。
她明白,上天是不会怜悯苦难的人,反而会愈加的捉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