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迷雾
惢娘说的话让苏青青听得云里雾里,好似在隐藏着掩藏着极大的秘密。
仔细回想起来,惢娘身上似乎确实弥漫着层层的迷雾。她与肖慕言大婚时,肖慕言将婚房布置成扬州的风格,询问后才知道惢娘是扬州人,是她提醒肖慕言说世间大多数女子都向往扬州京都的风貌,肖慕言为博自己一笑,这才动手改造婚房。如果惢娘真的是扬州京都人,为何她要一个人远走凉州,来到陌野乡下呢?
要知道,凉州可是在西北边境,难道她一介孕妇不惜远走千里只为在这冬日苦寒之地隐居?而且,惢娘从来对过去之事闭口不谈,也从不主动提起曾经在扬州京都的过往,莫非她是在逃避什么吗?
惢娘的刺绣工艺在乡野妇人间属于上乘,一介农妇为何会使用扬州明辕司的秘密针法,甚至让罗绮花在明月居的宴会上再三请教呢?明辕司,那可是扬州最有名的织造坊之一,专供贵族制作衣物的织造坊啊,莫非惢娘与明辕司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苏青青蹙起了眉。
是了。
想到惢娘的名字,云惢,宋云惢,若是普通的民间女子,怎会起一个如此富有情致的名字?
“阿娘……”苏青青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迟疑了半晌,终是抱住了啜泣的惢娘,抬手轻抚着她的背,宽慰道:“这么些年,你孤身一人在陌野将言哥哥养大,你辛苦了。”
惢娘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将头靠在少女小小的肩上。奇怪的是,这样瘦弱的身躯拥着她,居然让她第一次有了除了自己和肖慕言之外还有人依靠的感觉,惢娘啜泣着,心中宽慰了不少。
苏青青抚摸着她的背,内疚道:“言哥哥的身子是因为我和他闹脾气逃跑了,他为了追我急坏的,都是我不好,和您没有关系,不管往后他会如何,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的。”她顿了顿,道:“阿娘,我不知道在您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只能和您说,都过去了,往后我和言哥哥会护着您,不会让人欺负您的。您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闻言,惢娘从她怀中轻轻挣脱出来,面上带着苦笑,道:“不……不会的,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
惢娘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似刚才突然崩溃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一般,蓦的又恢复成平时和煦温婉的样子。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将眼泪拭去,道:“刚才是阿娘失态了,青儿,方才我与你说的话都不可以告诉言儿,知道么?”
不告诉言哥哥?
苏青青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惢娘叹了口气,喃喃道:“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搬去山源,陌野农忙,我什么都帮不上,若是言儿的心症再犯,我该如何是好……?”
见惢娘言语之间松动,苏青青没有选择再次劝说,而是默默坐在她身边,让她自己想清楚。惢娘低着头沉思,苏青青忍不住望了一眼关紧的车门,车门背后,肖慕言隐忍的低咳无比刺耳,犹如闷雷在她心中爆响。
心症……
从肖慕言的表现来看,他患的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的不足,从惢娘的描述里可以得知,他幼年发病时浑身青紫,嘴唇苍白,调理之后一直到成年都未曾再犯,所以他的先天不足应该不是特别严重。这么多年的农忙时节都没犯病,说明体力劳动与他犯病并没有直接关系,那为什么昨夜忽然就犯病了呢?
回想起昨夜,肖慕言只是跑了几步便倒下了,难道他犯病是因为其他的导火索……?
苏青青瞳孔微缩。
心情。
难道是与心情有关?
肖慕言看见自己逃跑时是如此慌乱,而心症与情绪和脾气是有直接关系的,心脏病人最怕激动、惊吓、紧张、焦虑、愤怒的情绪,会导致心跳加快、血压升高,若是收到惊吓、紧张的情绪刺激,体内的茶酚胺水平会急速升高,造成心脏负担,从而导致病情急性发作。或许,这才是肖慕言十几年都未复发,而昨夜忽然犯病的直接原因。
苏青青握紧了拳头。
又是她……又是因为她。
她到底要拖肖慕言的后腿到什么时候?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惢娘察觉到苏青青情绪有些不对,抬眸一看,只见苏青青低着头,狠狠攥着拳头,眼眶里有眼泪打转。惢娘无言,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外头的马忽然嘶鸣了一声,渐渐停了下来。苏青青连忙擦了擦眼睛坐正,马车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肖慕言掀开帘子,道:“到黄花谷的山坳了,这里背风,咱们在这休整一下再走吧?”
黄花谷,位于北溪东南约三十五公里处,这里的山很高,山体在中间裂开一条缝,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峡谷,山壁两侧都是裸露的岩石,没有很多大的树木,更多的是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矮小的灌木丛。峡谷内,从北而来的金川河平静地流淌着,响声哗哗,听起来格外安逸。
马车栓在一棵老槐树下,树下有一节倒下的枯木,已是冬天,枯木底下还残留着晨起结的霜,苏青青将毛皮垫在枯木上,扶惢娘坐下,肖慕言则捡拾来了干燥的柴火,在枯木前点起了火堆。
西北的初冬降温的很快,苏青青抱着手臂烤火,只觉得身上冰冰凉的。
肖慕言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在她身上,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捅着火,道:“咱们今日出发的晚,不能像来时的时间到北溪了,估摸着要入夜了才能到。”
“对不起,是我耽搁了。”苏青青道歉。
“怎么老是道歉?”肖慕言回身在苏青青额头上弹了一指头。
“哎呀!”苏青青捂着额头,发出一声轻呼。
惢娘蹙起眉,嗔怪道:“言儿,不准欺负青青。”
“是。”肖慕言嘴上应着,伸手烤着火,烤热后抬手给她揉被弹疼的额头:“天有些冷,光吃干粮太难受了,我去看看河里能不能差两条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