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弱症
得知惢娘的不适是由行车引起的,苏青青点头,朝车厢外的肖慕言喊了一声:“言哥哥,咱们稍微慢一些,阿娘晕车啦。”
“好。”帘幔外传来肖慕言清朗的声音,随着一声马嘶,车子的速度降了下来。
苏青青跪坐在惢娘身侧,伸出手给她顺气,惢娘调整了好一会,终于压下了不适,道:“好了,我没事了,你坐好,车马在行走,你不要磕着了。”
“嗯。”苏青青乖乖坐好,眼里满是担忧。她望着惢娘低垂的眼眸,不知道惢娘到底在想什么。去山源的这个决定,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对大家有利的一种选择,不知为何,惢娘却迟迟没有松口。
——或许是长辈对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地方留恋太深了吧。
苏青青叹了口气,宽慰道:“阿娘,青儿不是在逼您做决定,您现在可以不用回答,您这几日可以仔细想想该如何决断,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尊重您的决定。”
惢娘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摸了摸苏青青的脑袋,道:“我知道青儿都是为了咱们好,你……你让阿娘仔细想想吧。”
“嗯。”得到惢娘的回答,苏青青应了一声便沉默了下来,不再向她阐述开铺子的利害关系了。
马车帷帐外风声呼啸,冷风激得肖慕言低声咳嗽了两声。
苏青青闻声,连忙翻找着手边的包袱,道:“外头怕是太冷了,我去给言哥哥披件衣裳。”说罢,她拿起一件外衣,移开压着帷帐的小木匣,打开了小门探出身去。
“言哥哥。”苏青青挪动着从车厢内出来蹲在他身后,将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双手从背后绕过他的脖颈,艰难地给他记上一个结。
马车碾过一颗碎石,车厢晃动,肖慕言立刻腾出一只手抓住她两个小小的腕子,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稳住身形。肖慕言拉慢了车,道:“青儿,你出来做什么,小心摔下去。”
“外头冷,我给你加件衣服。”苏青青稳住身形,挣开了他的手,道:“你抓好缰绳,我陪一会阿娘,一会再出来陪你。”
“不用了。”肖慕言望着前面的山路,抽空侧头报以一个微笑,道:“你今天身子不舒服,不好出来吹凉风,你在车厢里待着吧。”他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处便是黄花谷,咱们在那稍微停一停,休整一下再出……咳咳!咳!”说着,肖慕言身形一顿,蓦的咳嗽起来。
“没事吧?”苏青青赶忙帮他拍背。
“言儿。”车厢内的惢娘听见了肖慕言的咳嗽声,她往前挪动了身子,打开另一半的小门,探头道:“言儿,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无事,阿娘。”肖慕言唇色有些苍白,他一手握拳,捂着唇不让苏青青和惢娘发现,又低低咳嗽两声,笑道:“可能是昨晚在游园时呛风了,喉咙有些敏感,不要紧的。”
惢娘蹙眉,紧张问道:“只是咳嗽么?身子是否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肖慕言怔了怔,随即宽慰道:“真的没有,阿娘,别担心。”说罢,他连忙挥手,对苏青青道:“外面冷,快扶阿娘回去休息,不要伤风了。”
“好。”苏青青见二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心里虽犯嘀咕,但还是听肖慕言的话,将惢娘扶了进去。
关上门,放下帷帐,苏青青给惢娘盖好毛皮褥子,惢娘蓦的将手从褥子里探出,一把抓住苏青青的手。苏青青吓了一跳,抬眸却望见惢娘眼神。这样严肃的眼神,她从来不曾看到过,苏青青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地一滞,问道:“阿娘,怎么了?”
“言儿的症状绝不止咳嗽这么简单,”惢娘压低声音,望着苏青青有些慌乱的眼神,严肃道:“青儿,你和阿娘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止咳嗽这么简单?
苏青青被惢娘搞得有些发晕,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蓦的,她脑海中浮现出昨晚肖慕言追逐她时突然停下,伏在栏杆上捂着心口猛烈咳嗽的样子。
捂着心口……
捂着心口?
苏青青蹙眉,迟疑道:“昨夜我们去看花灯,我和言哥哥发生了一些摩擦,我一时生气想要跑掉,言哥哥便上来追我。可不知怎的,他忽然停了,伏在栏杆上捂着心口猛烈咳嗽起来,面色也有些苍白。我以为他是呛着风了,回去帮他拍背,压了好久才压下去。莫非是昨晚的事害得言哥哥伤风了?”
“果然……”惢娘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她松开了苏青青的手,面如死灰地靠在车厢壁上,喃喃道:“果然还是犯了……”
“阿娘,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苏青青被惢娘面如死灰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惢娘的手异常冰凉,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刚才的体温。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苏青青紧张起来,她刚想起身去唤肖慕言,手立刻被惢娘按住了。
惢娘望着她的眼睛,神色里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反而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别去。”惢娘轻声道。
“阿娘……”苏青青蹙着眉,眼中满是担忧:“阿娘,到底怎么了,不要打哑谜啊…言哥哥不是风寒,是什么……?”
惢娘抿着唇,迟迟不愿开口,她的迟疑令苏青青萌生出一丝绝望。
如此不愿启齿,难道是……绝症?
“阿娘,你快说呀,言哥哥到底怎么了?”异样的沉默令苏青青难以冷静,她伏着身子,抬眸看惢娘,一脸急切。惢娘望着面前快要急疯的儿媳,叹了口气,眼中有了泪花,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言儿。”
苏青青不解,惢娘却低下头抽泣起来,声音哽咽:“言儿是胎里不足带来的心症,幼时常常发作,发作时浑身青紫,嘴唇苍白,好几次都差点没挺过来。经过葛大夫的调养,他的身子渐渐好了,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已经痊愈,没想到居然又再次复发了。”说到这里,惢娘万般自责,紧紧攥着拳头,连骨节都泛出了青白之色:“都怨我,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