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两个没想

舒乔虹一改过去素颜。今天打扮得像城里女青年一样。齐肩的短发乌黑发亮，水灵灵的眼睛顾盼有神。瓜子脸红中带白，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微张的小嘴中似露非露。上身穿一件蓝底白豆翻领衬衫。下身穿一条藏青绸裤。在学校时她很少这样穿作。今天看样子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时尚女青年。这哪里是一个农村人哟，放在大城市谁也不会认为她是一个乡村姑娘。“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要成了表弟媳，真是一对天仙配。

噫！今天莫不是双喜临门吧。不对，如果是订婚，为什么她爸爸妈妈没到场呢？我想可能是供销社的人明知故问，调节气氛，故意逗表叔玩的。

我突然想起莎莎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根据她自己家庭背景，她可能录取不上。稚嫩的心灵会又一次受到打击。她现在一定是在郁闷和痛苦中挣扎。我若在她身边还可以帮她分解一些忧愁。让她开心，让她快乐。但现在两地相隔，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遥祝她尽快从困境中走出来，不要被环境压倒。我知道她是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这本书的。希望她像保尔一样坚强的活着。寻找到新生活的目标。

她舅舅在教育局工作，也许会帮她升上高中。要是真能出现这样的奇迹，我为她一万个祝福。

这些情况等梁飞林上学后马上就会一清二楚。

“哦！我搞忘说了，今天是飞林考上县一中的答谢宴。感谢大家对他和我们一家人的帮助。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绩。飞林过来，给大家行过谢礼。”表叔说完让梁飞林过来给大家行了礼，顿时一片掌声响起。

“这个娃儿将来肯定有出息，可能会当个大官。”

“整个双桥就他一个人考上高中，是个难得的人才呀，”

“他是我们山沟里飞出去的凤凰，将来发达了不要忘记我们这些穷亲戚哟！”

听到此起彼伏的赞扬，我的心里好像有一丝隐隐作痛，死死的盯着碗里的饭没动筷子。邓老师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我如梦初醒地抬头向她笑了笑。装作愉快的样子大块吃肉，大口吃饭。其实邓老师今天好像也没胃口，面对满桌子上香喷喷的菜肴，像个小姐一样漫不经心的懒散地嚼着嘴里食物。

吃完饭梁飞林把我和武俊杰叫到外面，拿出录取通知书给我们看。然后说“我拿到通知书时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这几年努力没有白费，而且可以继续在学校坐下来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也许将来能走出大山。

难过的是我们三兄弟没有齐头并进，更难过的是你们二人并不比我差，特别是老二，说实话我俩学习成绩差不多，只是后来你自暴自弃才掉的队。你在各方面比我都强，这是大家公认的。马钧钧曾经跟我说过，如果让我俩换个家庭背景，月明肯定比你强几倍。我真的为你难过。我无能为力帮助你，我拜托父亲在供销社给你找个事干，他说只要有机会一定想到你。希望你不要背上思想包袱，也许有一天你会鲤鱼翻身，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

老大你完全不用耽心。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到省体工队去。在县城开运动会时，那么多打蓝球的队员，从身高，体重，技术各方面比，没一个超过你的。你就耐心的等几天吧！喜鹊马上就会到你家门口叫喳喳的。”梁飞林说完拍了拍武俊杰肩膀。

武俊杰憨笑着说“去不去无所谓的，反正我不会被饿死的。”

“老三，你上学后打听一下莎莎的情况，如果她没考上，你要想办法找到她，帮她放下思想包袱，让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如果考上了，你当什么也没发生。你们成了同学后，一定要暗中保护她，好吗？别看她外表光鲜，其实内心是很孤独的。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喉咙发硬。

“老二，我记住了，保证按你吩咐的话去做。放心吧。”

邓老师，俊杰我们三人一道往回返。快到学校时，邓老师说：“月明，你跟我到学校去一下，找你有点事。”我望了俊杰一眼，意思是他能跟着去吗。邓老师说：“俊杰，你先回去，回头我单独找你有事。我们离得近也好找。”

到了邓老师宿舍，她给我倒了一杯水，坐下来问我，“月明，我还以为考上高中的是你，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我说：“不能上高中我从初二年级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从初二开始，今天这个同学被叫去作航空体检，明天那个同学被抽走当兵，连俊杰也被省体工队选为预备队员，好像大部分人都有去向了，而我和另外几个同学无人问津，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家庭成份都象我一样，多少都有点污点。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家什么成份？”

“中农。”

“我家也是中农，好像没受什么影响啊！”

我犹豫了一会儿，毫不保留的把我父亲的历史问题，母亲的出身问题给她讲了。

“哦！我知道了，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挖扁扁锄呗！”

“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啦？”

“我现在是掉进水井的牛，毫无办法。”

“农村的活你干得了吗？”

“慢慢来呗，总有一天会适应的。”

我突然想起来在家思考的两个问题，跟邓老师说“我在农村干了这段寸间，发现两个问题。”

“那两个问题？”她关切地问我。

“一是很多社员在干活时，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除草不除根，挖地时根本就不深挖细耕。成天只想混工分，这个风气直接导致好地不出好庄稼。结果工分不少，可粮食不多，这个工分有什么用呢？他们都是几十年的庄稼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那你想怎么样呢？”她问我。

“我想把队里的年青人拉出来成立青年突击队，年青人思想好转变，让他们明白跟公家干就是跟自己干，粮食多了，工分就值钱了。生活就会好起来的。我想用这个办法作个示范，最后让全队社员都统一到这种思想上来，集体不就红火起来了吗。”

“很有意思！这是个不错的想法。领导支持你吗？”

“还没找领导说呢，我想会支持的。”

我把收粪的事跟她讲了一遍。她哈哈大笑说：“是金子总会发光。我相信不管把你放在哪里，都会做出不寻常的事来。哦，第二件事是什么呀？”

“农民几千年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才看上一次电影。他们为了多看一场电影，追着电影队一跑十几里在所不惜。说明他（她）们多么渴望文化生活。我想成立一个业余宣传队，搞一些带娱乐性质的节目，让大家开心。主要搞一些娱教于乐的节目，倡导大公无私，批评落后意识，提倡爱护集体，反对自私自利，共同创造美满生活的节目。帮助农民提高集体意识。走出贫困的局面。”

“这个想法太好了，只是行动起来困难不小。实话告诉你，几年前我就有这种想法，自然灾害时期被搁置一边了。现在应该是时机到了，不过不知领导会不会支持？”

“这样吧，先在我们大队作试验，成功后再推广到公社。有两件事需要你支持。”

“剧本，还有呢？”她说。

“艺术指导。”

“我要上课，还有孩子。哪有时间去当艺术指导。”

“不矛盾，我让大家先背台词，差不多了到学校来找你排练一次。通过你的指导后。我们回去后再进行排练，最后到你这里来定型通过，你看行吗，”

“那好吧，我有个同学在县文化馆工作，这几天我去县城一趟，找她要些剧本回来，下星期天你过来一趟，我们斗斗（对对）情况，再说下一步吧。”

“我们农村不知道星期几，你就说过几天吧。”

“再过七天。”

“上午下午？”

“你过来吃午饭吧！”

“我吃饭了再来吧。”

“叫你来吃午饭你就来，还跟我客气什么呀。”

“我回去了。”

“送送你吧。”

在下石梯时，她踩滑了一步，手一下按在我肩膀，啊！我叫了一声。“怎么了？”

“我肩膀有点疼。”她顺势翻开我衣领一看“怎么伤成这样了？”

我支支吾吾不想说。“你不说我就不理你了。”我只好说挑煤炭被扁担磨破了。她眼睛一红，落下了眼泪。

“邓老师，没事的，过两天结成茧子就好了。我走了。”

她点点头说“不要感染了，注意点。”′

我不时回头看看，她一直站在石梯上目送着我。在转过一道弯后我高声对着群山大喊“老师妈妈，谢谢你啦！”不知她听见没有。我倒希望她能听到大山的回声。

回到家，我把两个想法告诉了哥哥，他用惊奇的眼光看了我好长时间。然后说：“月明，你说的这两件事以前我也想过，那时我一个人，一个跳蚤顶不起一床铺盖，现在你回来了，由你牵头，我全力支持你。”看来凡是身处这种环境的有志青年人都是有想法的，想把山区环境改变是共同的愿望。只是行动机缘没到而已。

生产队长曾时茂刁着呛死人的旱烟杆，露出满嘴黑牙。咧着嘴笑着听完了我的想法后，习惯性的把烟锅在石头上嗑了几下，从腰间掏出叶子烟又开始裹一嚼（只）。点燃后深深地吸了几口，过足了瘾后，咳了几声才对我说：“月明呀，要是我家绍仁能象你这样豁达，曾家就后继有人了。”我耐着性子等他答复，他却文不对题的说他不争气的儿子的事。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接着说：“青年突击队明天就搞，人员由你定，把绍仁也放到突击队里去。让他跟你们提高提高。”

“队长，你知道他过去一直拿我父母的事来压我，他进去后在里边捣乱怎么办。”

“你放心，发现一次揍他一次，直到他老实为止。”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宣传队的事，明天我俩去找佟家强支书。他是个爱热闹的人。肯定会支持你的。”

“队长，我们这个演出队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热闹，是针对一些损公肥私，自私自利，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等落后思想进行讽刺教育，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只有把集体经济搞好了，收成多了，大家就分得多了，就是平常说的锅里有了，碗里才有。树立起正气，团结大家共同把生产搞好，过上好日子。”

“月明，从公社成立起，我就当生产队长了。我也一心想带领大家把生产搞好，想了很多办法，人心就是聚不到一块。国家征收的粮食数量是定死了的，多收的全归社员。我们全队一百零五个人，人均有稻田二亩半，旱地五分（半亩），如果象种自留地一样，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有隔年陈粮，成立公社之前，连最懒的那户荒月也不缺粮。可一归集体后，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新鲜好玩，还干得不错。时间一长，什么毛病都出来了。现在要立马转变我看很难，不抓的话也不行，只有试试吧。”

“队长，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集体就要垮杆了，从现在开始，你把全队妇女编成一队，青年人编到?击队，结成竟争对手。把土地平分到两个组，不管种什么庄稼，种子数量发一样的。收获时，产量比对方高出部分的队，拿出高出数量的百分之二十或更多一些出来，作为奖励给参赛人员，先把政策讲清楚。你不是想占便宜吗，我公开让你占，必须是要付出劳动后才能占到光。双方肯定就开始斗起来了，只要劲鼓起来了，说不定妇女队比青年队还要好些呢。因为她们必竞经验比年青人要丰富些。这不就达到我们目的了吗！这个试验成功后，可以把男劳动力分成两个组，也让他们斗起来，你这个队长到时就捧着脖子笑吧。”

“好，明天就开会行动起来。”队长充满信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