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疯狂的冰苞

“莎莎，哥现在可以挣到钱了，以后再也不要给哥的钱了。”我对她说。

“一个月十八块，我还不知道吗！”她说。

“你不也是十八块吗，也不是有多富裕呀！”我说道。

“我去叔叔家，他每次都给我钱。现在妈和舅舅给的钱我都不要。”

“莎莎，我走了，你赶快回去吧，不然我不放心！”她伸过手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深情地望着我。“哥，你下个礼拜还来看我吗？”

“下个礼拜不行，校长让我送备课笔记本去，他要检查。端人家的稀饭碗，还得作出吃干饭的事。”我说道。“哥，我就爱听你风趣的讲话。那再下一个礼拜，我到这个路口等你好吗！”我点头同意后两人才难分难舍的松开手。

后来我们每两个礼拜见一次面。每次都是相见时高兴，别亦难。

有一天，杨大队兴致勃勃的来到学校对我说，“汪老师，有人想请你吃饭，不知赏脸嘛。”

“我在这儿一无亲，二无戚，又是个临时工，喊错了也不会喊到我吃饭吧。”我有些纳闷地说。

“今天就是有人请你吃饭，而且邀请我作陪，就看能不能巴着你吃倾莫和饭(不花钱的饭)。”

我隐约感到有点明白了。为了证明猜想对不对，故意说到：“我从来不吃不明之食，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决定去不去呢！”

“好了，不跟你绕弯子了。是商店晏老板请我作媒，她女儿对你印象不错，希望与你交个朋友。”

不会吧！她一个吃商品粮的人，怎么看得上我一个农村人呀，而且又是临时工。这一碰还真碰出麻烦来了。怪不得有人说，陌生女人是碰不得的。我摇了摇头说：“我没资格与她交朋友。”我的潜台词是我没兴趣，当然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了。

“晏老板的女儿叫晏菊花，今年十九岁，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是一个聪明贤淑的女人，干家务活是一把好手。你要是娶了她，可以说你一辈子被她待候得舒舒服服的。”我想杨大队长绝对有做媒婆的潜质。

“她要是嫁到农村，就得消掉城镇户口，我不能害了她！这事我不考虑，而且我今年还不到十八岁。现在不想谈这个事情。杨大队，谢谢你的好意。帮助回个话吧，别耽误了人家青春。”这些话一半是假，一半是真实的想法。后来我再也没去商店了，需要需买东西时让晏老板儿子晏元民帮我带回来就行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我估计肖老师可能快回来了。我的归期也快到了吧。想起和莎莎的见面机会面临中断，心里就像针刺一样难过。又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丢给了我！

我对莎莎说：“如果约好的那个星期天没来，说明我就不在这里代课了。”我要她做好思想准备。免得一时接受不了。

她完全能理我们的处境。她说：“我们代课老师就如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俩的命就是这样的可怜”。说完后，紧咬着嘴唇，不停地擦着湿润的眼睛。

今天上午天气特别暴热，尽管在山上，空气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头又开始疼了。我满头大汗地坚持上完最后一节课，让学生们回家吃饭去了。我不想吃中午饭，吃了一片止痛片就和衣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听见外面有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后，噌的一下脚落地下床，一看闹钟只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洗把脸，头脑好像清醒些了。出门一看天色大变。乌黑厚重的云层不断地翻卷，隆隆的雷声从远至近的滚动而来。上课不到十分钟，大颗的雨点打得房瓦噼里啪啦地响。我讲话的声音被淹没。我让大家自习。跑回办公室关上门窗后才走几步，只见粗盐巴似的雪子啪啪地打在地上翻滚，跳跃。刚跑进教室，乒乓球大小的冰雹打在房顶瓦片上。像敲破鼓一样咚咚的响声刚响起，屋梁上的瓦块稀里哗啦的砸下来。我的肩像木锤砸了一下。孩子们哭喊声一片。我歇斯底里的大喊，“赶快趴在桌子下！”有两个一年级的小孩吓得直哭，不知道怎么躲。我跑过去把她俩按到桌子底下。感觉背上像挨了拳头一样，我抓起一条板凳顶在头上，把他们全部按在桌子下面后，来到门框下才松口气。院子里的冰雹互相撞击，不断地滚到我脚边，弹进教室里，我把板凳横躺着放在门口，一眨眼功夫板凳外边就滚满了拳头大的冰雹子。有的跳过板凳飞到教室里。砸到我脚杆上生痛。教室上空还是哗啦啦地掉瓦块下来。冰雹咚咚咚地砸在桌子上地上。吓得孩子们喊妈叫娘的。我拿出最大的吼声命令道：“不许把头手伸出来，不然会被砸死的。”别说孩子们害怕，就连我也吓得发抖。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阵仗。今天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揪着了我的心。我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呀，你行行好吧！快停下吧！不然我的学生们会被吓死的呀！

“唉哟！我好痛！”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学生捂着脚后跟大声喊叫，我大声喊道，“快把脚藏在桌子底下去！谁也不许伸出手脚来。”他的脚可能被瓦块砸住了。我跑过去看了一下，把他脚往里塞了塞，正准备起来到门口去，嗖的一下，一个东西砸在我头上。好像有人压了一下头一样，头皮有点发麻。我不由自主的朝前晃动一下，有点发懵。双手捂住头往门口跑时，背上又挨了几下。有点闭气的感觉。从胸中不自觉地发出嗝的响声。还没走到门口，血滴顺着脸滴滴答答流下来了。用手一摸，手掌都变红了。我赶快用手捂住痛处。只感觉手心有一股热气往外冒。头开始发晕，心开始发慌。好像马上要倒下去一样。不能倒下，还有几十个学生需要我照看呢，……。我靠在门框上强行命令自己。血还在滴哒，后背隐隐作痛。还有一些困意袭来，希望马上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下就好了。我头好痛呀！

教室突然闹腾起来了。孩子们像庆贺胜利消息一样大声说“停了！停了！”我睁开眼一看，操场上空没有下冰雹了。我略微思考一下后说：“万桂香，你让同学们到校门口门廊下去躲着。一个都不许离开。”门廊是双层屋顶，除非脸盆大的冰雹才能打穿屋顶。学生们看我一脸的血迹，说老师受伤了。都围着我要看伤口。有的说我帮你吹一吹。我让他们赶快过去，一刻也不能停止。不然再来一次冰雹就来不及了。等他们都过去后，我喊万桂香到办公室去帮我把毛巾拿过来。她飞快跑进办公室把我毛巾拿过来后。我让她看头上是什么情况。她拨拉一下头发后哭着说“汪老师，一个大口子，血还在往外冒。怎么办呀。”

“不要紧，你帮我把毛巾对准伤口压住，一会儿就会止住血的。”我把毛巾围住整个头，在下巴处使劲系了个扣，双手用力压住伤口处，由万桂香扶着到了门廊。大家给我让了个位置。万桂香返身跑进教室，左右手各提一条板凳到门口，我刚好坐下。只听楼顶又开始咚咚咚的下起了冰雹。胆子大的大喊大叫，“妈也，这冰坨坨比汤圆还大！”年龄小的哭着喊妈叫娘。杜瑛瑛边哭边喊我要爸爸。我把她拉过来靠着我，哄着她不要哭，一会儿妈妈就来接你了。

这次下的冰雹比第一次个头还大，还密，还猛。我担心如果门廊被打破了，真的是无处可藏了。我庆幸刚才这个决定作对了，如果继续在教室里，学生在桌子底下待长了，肯定受不了，只要露出任何部位都会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冰雹带瓦块，被打断的木椽子肯定会一起下来。我打了个一寒颤。把一年级的学生全部拢到自己周围，呼唤其他孩子们尽量向门楼中间位置靠拢。免得被飞溅到的冰雹伤着。

这次只下了十来分钟就停止了。有的想回教室去拿书包。我张不开觜阻止他们不能去。只好到教室门口把住，并且用手指教室上空有东西掉下来，会砸死人的。万桂香真是懂事的孩子，她把我的意思讲给大家听后，才止住了学生进教室的行动。

我又让她看好大门，不让任何人离开校门，等大人来接了才能走。

半个多小时后，先后有家长来到学校接孩子，他们见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悬着心才放下来。看到我头上包着被血浸红的毛巾，满脸的大花脸，都很关心地问长问短。个个表示了谢意。有的甚至想给我磕头作揖。孩子们一见到父母亲，有的抱着就哭。有的抓着大人衣服不放，生怕大人跑了。今天惊心动魄的浩劫，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的恐惧心理，一时半会是难以消除的。我想安静一会儿。心里非常烦躁。希望大家赶快把孩子领回家。他们理解了我的意思后，才全部离开学校。万桂香把我扶到办公室门口，一看屋顶还悬挂着木板，瓦片在摇晃。她搬来一个凳子让我坐在门框下休息。她要进去帮我倒水。一看暖瓶打得稀烂。又准备去灶屋烧开水。我制止了她。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你赶快回去吧。不知道你奶奶怎么样了！赶快回去！”我命令道。她想了一下说：“你就靠在门框上不要动。我去叫大队长过来后才能走。”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学生家长模样的人，和一个背着药箱的人跑了进来。家长给我介绍说这是张医生，他现在很忙，马上给你看完后还有几家也得去。现在赶快看看吧。”

他帮我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剪掉。发现有一寸半长的一个伤口。他对我说，“这么长的伤口，应该缝几针才行。我这儿没有手术包，只能先消毒，止住血。敷上消炎粉，防止感染。等我把其他受伤的人处理好了，再来跟你缝合伤口好嘛！”

“好的，只要止住血，不感染就没事，我没那么骄气。”我对他说。

他铺开几张方块纸，把药瓶的药先倒在手心上，数了数量后，折叠成三角形纸包交给我，说是有止痛的，有消炎的，并嘱咐我消炎的药要饭后吃。说完后对跟一起来的人说道，“吴队长，我要到吴老二家里去了。”背着药箱就走了。说是除了吴老二外，还有几个人受了轻伤。也得马上去处理一下。后来听说赤脚医生陪吴老二到区医院去了。所以晚上就没人来给我缝针。

我知道了学生家长是吴队长。我问他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孩子名字后，对我表示了感谢。我说这是应该做的。催他快回去处理家里的事。他看我很虚弱的样子，想留下来照顾我。他拿着碗去帮我倒开水吃药，一看暖瓶倒在地上，瓶胆的玻璃碎片洒了一地。只剩一个空竹筐了。他二话没说就到灶屋里烧水去了。

这次家家户户都遭了灾，都需要人手去清理。可他能留下来帮我一把，我内心确实很感动。他把开水碗端到我面前，问我有米吗？

我指了指坛子说那里有米。千幸万幸装米的坛子还完好无损，可能是上面盖的石块起了作用。否则的话真就是祸不单行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他问我是吃稀饭还是干饭。我回答想吃点稀饭。他拿着米到厨房里去了。直到他把冒着热气的稀饭放在我面前后，我才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吴桐。是下坎坪生产队长。我一再表示谢意，多次催促后他才离开。我想只有肩上担过责任的人，才会在危机时刻有不一样的担当。

由于中午没吃饭，加上流那么多血，在学生离开学校后的一刻里，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头晕目眩，有点想吐。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躺下睡一觉。吃了吴队长帮我做的饭后，才开始慢慢舒缓过来。他还想帮我清理屋里狼迹。我说什么也不让。催他快回去处理家里的灾害事情。

天快黑了。扶着墙到床边，一摸被子是湿的，还有几块没化完的冰雹，亮晶晶的滚在床上。瓦片及多年陈积的杨尘把床弄得一塌糊涂。我大致把床上清理后，思考着晚上怎办呢？对了，趁天黑之前去抱一些柴禾来，晚上边烤被子边烤火。还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觉。明天肯定有人来救灾的。我偏偏倒倒的抱来了柴禾。

在地上生好火，用三根板凳架起来，把被子铺在板凳上。人靠门框坐着。闭眼休息。我知道下一步置我于死地的头痛病，可能马上就会光顾。我找到止痛片后，就靠在门框上静静地休息。

杨大队和另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进学校的。杨大队第一句话就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听说你为了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冒着生命危险受了伤。现在大队周书记专门来看你啦！

周书记握住我的手说：“汪老师，你是好样的。二十多个学生没有一个受到伤害，而你自己却伤得如此严重，我代表所有学生家长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周书记，您客气了，面对今天这种灾难时刻，我想所有老师都会不顾一切的去保护好孩子们安全的。这是作为一个老师应尽的责任嘛。”

他俩关心地问我伤口有多大？现在还疼不疼？需不需要马上送我到卫生院去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