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马钧钧到访

“月明，听说你在村小为救孩子们受了伤。现在好清楚了吗？”邓老师关心地问我。

我回答她有阵发性的头晕头痛。并把受伤的全过程实事求是地讲了一遍。她吁了一口气后说：“你鸿福真高啊！如果有一块大的东西砸在了头。可能就交待在那里了！好危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她让我中午到她家吃饭，徐老师抱着孩子在逗着玩。见我来了高兴地与我打着招呼。小家伙快半岁了。圆乎乎的脸泛着粉红色光泽，眼睛长得跟邓老师一样又大又水灵。鼻子像张老师那样轮廓分明，小嘴红润。呀呀地嚷嚷着。两只肥胖又细嫩的小手伸向他妈妈。邓老师抱到一边去喂奶。我和徐老师聊开了。她妈妈在走廊尽头一间小房里做菜。吃饭时，邓老师妈妈要抱孩子，让邓老师好好吃饭。邓老师坚持自己抱着孩子吃。我三拨两下吃了一碗饭，抱着孩子下楼去玩。他真乖，两只小手不停地在我脸上，脖子上抓挠，拍打。呼出的奶气喷入我鼻子周围，我情不自禁的亲了她粉嘟嘟的小脸一下。他双手捧住我脸仔细观看，然后咯咯地笑了。好像我们早已是熟人一样。

我在寝室憋了半天，才勉强把受伤经过写出来。像记流水账一样有顺序，无高度。写了三张纸的稿子。在最后写到：“在突然发生的灾难面前，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老师，都会为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奋不顾身的去战斗。这完全是出于做人的本能，出于一个老师的责任感。领导和大家给我的荣誉。完全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我表示深深地谢意。”我重新抄写一遍后，把稿子交给了谭校长。

谭校长就是水平高。他把我的稿子重新组合分成三段。写得更加符合逻辑，更能 触动人的心弦。给我的事迹添上了生动光彩。变得更加有意义了。

一，大灾不期而降，涂炭一切生灵

这段主要介绍这次冰雹给房屋，庄稼，牲畜造成的巨大损失。把毁坏房屋比例，庄稼被全部削平，打死人和多少牛羊的惨状清晰的展示出来。接着又将学校遭受的损失讲了一遍。他亲自去过现场，这一切他比我还清楚。从而提升大家对这次重大危机的紧张性和关注度。

二，临危不乱，果断转移

这段是写我突然面对毁灭性的冰雹灾难，果断让学生躲在课桌下面，为了不让每一个学生受伤，冒着瓦片，木板及鸡蛋大的冰球不断倾泻时，不怕牺牲，勇敢地保护好每一个学生。自己多处受伤，仍然坚强地战斗在岗位。躲过了第一波灾害。紧接着在更大灾难来临前，果断的决定把学生转移至双层屋顶的校门楼处。避免了后来毁灭性的打击，保护了全部学生的安全。没有让一个学生受到伤害。将学生完好无损地交给了家长。

三，教师的职责，应尽的责任

这段主要写明知有生命危险，出于良心的驱使，教师的职责，虽然自己受了伤，但完成了作为一名老师应尽的责任。

文章最后，他把我写的结尾原封不动的写上。我看后，好像自己被自己行为又一次感动了。最关键是我学会了谭校长看事情总是站在事物的高度来分析，从中找出文章的内在逻辑出来。还有行文的安排技巧。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用切贴的语言，把平凡的事情写得熠熠生辉。震撼人心。真是高手。

我从这时开始，我开始重视写作理论知识的积累。写作技巧的探讨，通过调查了解掌握事实真相的方法。试着写一些豆腐块文章，逐步才达到能应付工作中写作需要的水平。为漫漫人生增添了许多光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扶我走上写作之路的谭校长。

在全学区教师大会上，校长带头鼓掌让我讲话时，我站起来走向主席台，冷静沉着清晰的地讲好每句话。尽管中途多次被掌声打断，但我始终保持着语速推进。我看见邓老师拿着手绢在擦眼泪，看见所有老师全神贯注的神情，看见公社书记，副社长，团委书记一脸赞许的表情，看见谭校长大功告成的微笑。我嘴里有种甜甜的味道。心里有种微微的幸福感！

我讲完最后一句话。全场长时间鼓掌。这是所有领导，同行对我一个代课老师的认可和赞许。也是对年轻人的一种精神鼓励。

肖老师拿出一面锦旗来到讲台上，他代表所有学生家长献锦旗。红色丝绒的中间写着“为人师表，勇敢园丁”八个白色大字。上款写着“献给为保护学生安全而英勇奋斗的汪月明老师。”落款是“山包山上坎坪村小全体学生家长。“我上台领了奖旗，深深的掬了一躬。自己已控刻不住情绪，掉下了热泪。

后来公社书记，副社长，公社团委书记和谭校长他们讲了很多言溢于表的话。大概什么“一个代课老师，能作出这样的英勇行为。值得大家学习……学习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青年的好榜样等等。”我没太注意。因为他们的职责是抓住典型，带动全面。怎么说都是为了树正气，扬新风嘛！是借我的事情给广大青年，树立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带头作用典型。即使说得过了一点我也不会在意。

最后公社书记宣布，我被评为“抗灾救人的好青年。”并向区县青年团推荐更高层次的奖励。

团委书记把一个大笔记本，一本《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章程》递给了我。并说：“希望你积极靠近青年组织，我们欢迎你！”她的意思是团组织已经准备接纳我了。心中顿时一热，给她行了一个鞠躬礼。

有两个来月没见莎莎了，心里老是有点欠欠的。不知她还在那个学校没有。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只要有空我就去逗邓老师的儿子玩。现在与我熟了，只要一见到我就伸出双手要我抱。要我抱他下楼去玩，要我耍空中抛物。当双手向空中抛出他时，他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嘴张得大大的。当双手接到他时咯咯地笑个不停。他疯起来没完没了。一旦停下来，双腿一步一步蹬着我肚子往上跳。只好又跟他继续玩。一趟下来不比挑一担水轻松。这天我俩正玩得高兴，邓老师手里拿着一封信对我说“你说的那个同学来信了！”咯噔一下。终于盼到了。我让莎莎写信请邓老师转交给我的渠道终于开通了。跑回寝室，小心翼翼的折开信封， 绢绣而又熟悉的字体比原来更加漂逸了。心里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耳朵都听得清请楚楚的。

“月明哥：

您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月不见，度日如年。我经常梦见你突然站在我面前，跑上去抱着你就哭，一哭就醒了，结果是一场空。我多么奢望梦想成真啊！

我这个月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不要再到这个学校来找我了，可能你接到信时就已经离开了。离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谢谢你给我的提示，我找到居委会，填了表。她们说年底之前可能会解决。终于看到了就业希望。

我不再接受妈妈，舅舅们的安排，准备在家安安心心等着就业通知。

一旦有了正式结果，我会及时的通知你。

哥，每当过渡船，看见我们曾经幽会的地方。回忆曾经的愉悦，心里难以言状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我多么渴望再来一次这样的幽会呀！

让我最耽心的是你身体健康。想起你头痛的惨状，雪上加霜的创伤。我的心跟揪着一样疼痛。我无能为力来关照你，希望你自己多加保重……。

有好多话要说，以后慢慢的叙吧！到此为止。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否能到你手里，无法知道结果。回到城里后，我会去找梁飞林表哥，把我们之间的联系渠道打通。

爱你的莎莎妹敬上。”

反复看了两遍，泪眼已经模糊了视线。趴在桌子上双肩发颤似的耸动！她写这封信的样子我都能想象得出来。她当时的激动心情我都能揣摩得到状况。莎莎！我爱你！我疼你。无论我们相隔多远。但心始终是紧紧相连，相通的！

星期六下午上完课，收拾一下准备回家。一个人影把门挡住了。我俩都愣住了。啊！俊杰是你呀！还没放假你怎么回来啦？我连珠炮似的向他开问。

“不是放假，而是自退了！”他说。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问他。

“今晚你不要回去了，先上我家去吃饭，晚上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跟武叔叔，舒娘娘打过招呼后就进了他的卧室。

“你是不是犯什么错误，被开除了？”我问他。

“一句话说不清，晚上再说吧。”

这一晚上我俩基本没睡觉。他讲的好多东西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吓得我一身冷汗。他说现在全国正在搞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他们体工大队的领导也被批判了。大学中学已经停课闹革命了。体工队也已开始搞运动了。培训队的工作也是懒散起来了。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所以自己就回来了。”

我问他什么叫走资派？什么叫当权派？他摊开大手说我也不知道。

现在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已经覆盖所有机关，学校，工厂，街道。”

“那学生都回家了嘛？”

“学生们戴着红袖章，叫红卫兵，成立了各种战斗队。到处串联去了。”

他说的这些新鲜事，已在全国轰轰烈烈的开展快半年了。我好像听天书一样神奇。我们这里的人，象陶渊明讲的世外桃花园里一样——不知魏晋。真是可悲呀！

“你说文化大革命会不会波及到我们县，区，公社这一级？”我问俊杰。

“这个不知道”他说。

“县一中会不会停课？”我问道。

“我路过县城时，找过梁飞林，他好像知道一些文化大革命的事。不像你还睡在鼓里一样。但没有停课。”

对于文化大革命到底是干什么的，俊杰说不明白，我更是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来以后还得多关心一些时事政治了。

在我递交入团申请书不久，徐老师代表公社团委找我谈话。说是不久就会被批准入团。

莎莎又寄来一封信。她告诉我跟家里发生了一些矛盾，具体什么事没讲，我估计与我去三青村小有关。她不再代课了。而是在家等着安排工作。当然少不了倾述一番对我的思念。

还有二十多天就要放寒假了。这学期总算在中心校呆到了头。下学期是个什么情况我不得而知。

今天是星期三，吃完晚饭后我在弹脚踏风琴。仿佛听到有人喊我名字。在窗口一听，正有人在喊，说是有人找。我的心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操场。

不是，眼睛看花了吧！马钧钧怎么来了呢？我上去打了他一拳，真的是你呀！

“快！给我弄点水喝！最好是凉的。”我把温开水递给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又给他凉一杯后问有什么急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全在里边，自己看！

“哥：

您好！我们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我高兴得哭了几场了！

这次铁道部施工局在我们县要招二千人。本来一个月前就要开始体检，由于双方就男女搭配比例意见不一致，招工方只愿意接受百分之五的女工。理由是这是野外作业。太多女的不好安排工作。

地方政府要求按百分之十搭配。才能缓解地方政府对女孩子们工作安排的压力。双方分歧很大，经上级协调，最终达成一百个男的搭配八个女的招工协议。

这次是先满足城镇无业青年就业。不够的分配到各乡招收青壮劳动力。双桥公社已确定招35名。城关镇的已开始填表，体检了，我也体检过了。只等通知了。这些情况是我同学的父亲告诉的，他参加了这次招工协调工作。千真万确！

昨天我去找梁飞林，让他回去通知你。可他们开始期末考试了。不能缺课。最后找到马钧钧，把情况说明后，今天一大早就出发去找你了。

哥，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被招进来，不然我们可能就永远不在一起了。希望你把握住机会，不要让我俩朝思暮想在一起的计划泡汤。妹妹等着你的好消息！

希望早日相见，爱你的莎莎！”

“好兄弟，辛苦你了。”

“别跟我扯那个三呀四的！赶快给我弄吃的。我都饿死了。”

学校食堂我是没资格叫炊事员加班做饭的。到我家还有七里路，他哪能扛得住呢。对了，到俊杰家去弄吃的绝对没问题。他和俊杰也快两年没见面了。今晚正好可以开一个三人沙龙会。

俊杰看见钧钧后，把他抱起来原地转了几个三百六十度。就像大人把小孩抱起来一样轻松。舒娘娘知道他还没吃饭，立刻起灶炒菜。一会儿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腊肉炒萝卜干，一盘炒青菜就端上了桌子。武叔叔抱出一坛子酒，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他自己却跑了。他说你们同学相聚，他就不掺和了。

我很少喝酒，最多一两就脸红脖子粗了。俊杰真是豪爽。一口气喝了半碗，主动把我碗里倒去多半。就是少半碗我也不行。又请钧钧帮了一些忙。我们心情大好，边喝边聊，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后来他们又给我倒了小半碗，居然未醉。起码也有四两。这是我喝酒历史最辉煌的一页。以后遇到再高兴的事，也没突破过二两这个指标。

俊杰知道招工之事后，一拍桌子，“他妈的，我也不去打什么捞什字篮球了。跟老二一道去当铁路工人，我有的是力气。”

“好！我们一起出去闯世界！”我和俊杰拉了一下手。

“我现在脖子上已栓了索子，没得自由了，不然我也跟你们一道去混。”

“钧钧，你千万不能有这个想法，你已经有一技之长了。饭碗端得稳稳当当的。不要与我们这些无业游民相比。”

“老二说说……说得对！马钧钧不能丢了金饭碗找……找泥碗。”俊杰舌头有点转不动了。我把他俩碗里的酒倒回坛子里，给钧钧添了一碗饭。俊杰一进房间倒下就睡着了。我和钧钧开始聊上了。他说他最近去了一趟省城，学习别人油漆技术，车队准备自己建一个汽车烤漆车间。他看见满街大字报。你说这是什么症候？

“看不懂，我也就俊杰回来后才知道这些新鲜事。”我摇摇头说。

算了。不谈这个了。“莎莎让我转告你，就是拼了命也得被招进去。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此一举。她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如果这次不能一同出去，恐怕一辈子再难相聚了。她几乎是求着我说的这话。”

“你回去跟她说，我会拼全力实现她的愿望，估计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只是临时工，他们阻止不了我的。”

“天一亮我就得走，车队正在建烤漆房，很忙的。”

“不行，这么辛苦跑来，你至少得待一天再走。我家你还没去过呢！”

“你以为像原来那样自由啊！昨天请假都不放，说好了今天必须回去，否则就要挨处分。”

“今天正好赶集，我给你和莎莎买一点核桃和花生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