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出差省城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我们晚上七点半在食堂饭厅里排练啊!”
“好吧!”
我们每天晚上都进行排练,节目很快就通过了队里领导验收。熊劲提议增加一个节目,器乐合奏。
他和叶文演奏了白毛女中北风吹这段曲子,我没想到他俩都是高手。配合得相当默契。熊劲觉得不满意,他说月琴音太低沉,板胡音太高亢。中间要是有一只二胡音连接,会协调柔和些,效果会更好。牛主席到各个班去询问,可就是没人会拉二胡的。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拿起二胡来试了一下曲子。他俩一拍脑袋,说是骑着马儿找马。只要练练就可以了。我在学梭参加过15周年国庆演出,当时就是拉二胡。我是真正的滥竽充数。游行乐队必须凑够五十人算一个方队。音乐老师要求,只要不出岔音即可。现在是三个人合凑,肯定会露出马脚。我摇摇头说:“我有自知之明,估计不会增色,只会掉份。还是你们两个合奏吧!”
“这几天我们帮你速成,演奏时只要不出岔音,就算成功了。别泄气。”熊劲说。
有人教音乐自然是高兴的事。在他俩手把手的教练下,我学会了换把,弹拨,揉按,轻重缓急等基本技法。也知道了几种调子的起把位子了。最后一次排练时,我基本上能附和得像模像样了。有时被逼迫反而是好事。就是文明人说的背水一战,自求多愿。从此以后,二胡成了我的最爱乐器,虽然是初级段位,但在烦闷时拉拉他,可以帮我调节一下心情,增添一些乐趣。
七一晚会如期举行。调度通知演出人员下午到段集合,几十个人在会议室,工会办公室化妆,试衣。搞得段部热闹非凡。
演出节目顺序是从一分队开始,每个队先演一个。第二轮按此顺序进行。一分队一个节目,二分队四个节目,三分队三个节目,四分队只有三个节目,五分队有两个节目。
鲁主席邀请了处工会,宣传科有关人员前来观摩,据说是为了选择演员队伍,请他们提供参考意见。我认为这是在为二段开展轰轰烈烈群众文化活动造势。不过这个鲁主席确实是在尽心尽意地工作。是一个合格的工会主席。
今天的主席台装扮得特别喜庆,横梁上插着数十面小红旗在迎风飘扬。挂着“热烈庆祝党的四十六周年生日”横幅会标。戏台两边有落地标语。两盏探照灯交相映辉。数十个大瓦数灯泡吊挂在戏台上空。整个段部上空如同白昼。
除了上班的人没来外,包括山那边两个分队的人都来了。估计光工人都有千人朝上。
当地老百姓,穿着民族服装的大姑娘小媳妇。老人和小孩都在寻找最佳位置。从操场到商店,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各种声音交织成的嗡嗡声,像飘动着的音流在空中回荡。
放着革命歌曲的高音喇叭刚一停下。
夏莎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戏台中央,取下话筒,全场马上静止了。她大大方方地给观众行了礼后,宣布“一四三五铁专线,六处二段,庆祝中国共产党诞生四十六周年文艺晚会现在正式开始。啪啪啪啪啪啪!
第一阵掌声后。她接着说:“现在有请,段党委书记孙友仁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全场响起了热烈掌声。
她今天穿戴得格外靓丽。头发居然像烫过一样。脸上画着淡妆。粉色带荷叶边的衬衫。白色的裤子。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青春焕发。既落落大方,又不失庄严肃穆。在耀眼的灯光照射下,她轻盈地走向台边,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来送节目单时,她告诉我鲁主席要她当晚会报幕人。她推脱说不会主持节目。可鲁主席到女工班作过调查,说我在学校当过报幕员。
不知是那个嘴长的人,告诉他这个信息。
“可那是用四川话主持的呀,用普通话我肯定不行的。”莎莎对主席说。
“你在电话所给人接电话全是用的普通话,你是这批新工人讲普通话最标准的人。就这么定了。”
我实在推脱不掉,只能赶鸭子上架啦。这几天找了一个北方人,教我用普通话讲报幕词。听见对她一遍的赞扬声。有说他长得漂亮的,有说他身材好的。还有说她普通话讲得太标准了。都在打听她是哪单位的。
一分队就一个节目,而且就一个人表演。就是手风琴独奏。他是我们林班长那一批入路的。福建人。名字叫林永官。福建人起名多带有官字。他演奏的是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广场”。看来他已经是烂熟于心了。他把苏联民歌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观众给了他热烈地掌声。
我仙二分队是四个节目,四分队是八个女的表演的洪湖水中插曲“手拿碟儿敲起来”舞蹈。他们手中拿着碟子边舞边敲,动作整齐,节奏感较好。
三分队是八个女子跳秧歌舞,浑厚有力。
五分队是一个叫付文博的人独唱“乌苏里船歌”,他第一句唱完,雷鸣般的掌声就响起。我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美妙的男声独唱演员。
第二轮最出彩的是我们的活报剧《美国大兵》。俊杰装美国大兵,他一出场下面就笑翻了天。可能见他傻大粗的样子好笑,他到河边洗完澡,躺在沙滩上拨弄收音机。有两个游击队员想上去抓活的,但又怕失败,这时一个穿着花衣裳,妖里妖精的越南少女出来,场下轰然大笑。因为我女扮男装,穿的大花衣服又不合身,头搭的方帕有点不伦不类,我照邓老师教的那样,夸张地去勾引大兵,好多人在下面说:“这个人不是女的,是当裁判那个人”。这一句话把全场都逗得哈哈大笑。我自己也差点笑出来了。
当我把大兵引到一个坑洼时,俊杰叽哩哇啦伸手去拉花姑娘时,扑嗵一声掉进陷井里,而被活捉了。
演完后台下掌声经久不息,因为整台演出只有我们这个节目才叫演戏,很对观众胃口。
经过有关人员评审,一共由二十八人组成的业余文艺宣传队终于成立了。我被任命为宣传队长,从此我的业余时间全部用在了宣传队工作上。虽然说跟莎莎在一个宣传队,但与莎莎逛街交流的时间就没有了。
宣传队有九个男队员,九个女队员。乐器组8人全是男的。独唱演员付文博是五分队技术员,算是队里成员,但平常不参与排练活动,在不影响工作前提下参加一些演出。夏莎莎平常不参加排练,演出时参加报幕,若遇上班,由施工室负责人调班,最后补班。通讯所属于施工技术室管理。
这个队里最强的一组是器乐组。基本上都是成熟的演奏员,但还差一些乐器。鲁主席从财务拿出一千二百元,让我到省城去采购。
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心里直打鼓。我对他说:请个老一点的师傅一道去,心里踏实些。
鲁主席说:“派你一个人出差已经是很不容易了,那里还允许派一个陪同的人哟。”
“金银不露白,鬼都不晓得。把钱装在内衣口袋里,用锁发针别好,需要用钱时,到厕所去拿出来。我们出差带钱上万,重来没出过事,要胆大心细,才能万无一失。”他像个长辈一样,传授着晚辈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事情,最后拍拍我肩膀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我到后勤找杨大芳开了火车免票,到办公室开了出差证明,跟莎莎打过招呼后,第一次踏上出差省城的路。
第一次坐客车刚开始还有新鲜感,不一会儿鼻子好像闻到一种熏人臭味儿。这种味既不像大粪那种刺鼻,也不像鱼肉那种腥气,有一丝丝像臭袜子味,又有一点像闷了好长时间,开始腐烂变臭的那种肉味。更像是一个十年没洗澡的人,散发出来的一种打头的怪味。对!就是这种让人恶心的味。真是要人命啊!
我换了靠车窗的位置。猛吸几口新鲜空气,好像味淡一些了。没过多久,这种味道又浸入鼻腔,直窜大脑。心里有气在翻涌,喉咙有异物在拱动。我绷住,立即跑到厕所里去吐。厕所更是臭气熏天,两种气味一混合,喉咙里的东西马上冲出口腔,开始哇哇的大声吐出来。拧开水龙头,只滴了几点水就没了,只能用口痰裹着异物吐了几口。一开厕所门,打头的怪味又冲入鼻腔,喉咙管里一股异物又涌出口腔。接着又开始呕吐。几分钟后,感觉肚子瘪瘪的没东西可吐了,才稍微缓解一点儿恶心地感觉。有人啪啪的拍门,我只能开门出去,那人骂骂咧咧地关上门,我没有力气与他争个高低。迫不得已时需要忍气吞声才能平安。不是我怕事。而是任务在身,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那味继续向我鼻腔袭来。我不敢往车厢里去,走到车厢连接处,突然间摆脱了怪味,头脑一下就轻松了许多。火车在过隧道时,柴油机车喷出的烟味,通过车厢连接处的缝隙,窜了进来,只咳嗽了一下,也就能忍受了。我宁愿被柴油烟味呛死,也不愿被车厢里怪味憋死。必竟这个味要来得单纯正派一些。我决定就在这里待下了,从松林站到省城。要坐八个小时,我在车厢接头处站了七个多小时,终于盼到下车了。
随人流出了站台到了宽阔广场。一眼望去,宽大的马路两旁是绿油油的菜地。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春城吗?
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八个多小时没沾口水,没吃口食。加上在车上吐得满腹空空。马上填饱肚子是当务之急,自己的毛病自家清楚,万一黑脑晕病犯了,人死不要紧,要是别人顺手牵羊摸走了公款,那真正才是人没死,脸已经死了。还好,有一排临时房里有一家在卖面条。已经排了两队人马。先买牌子,再拿着牌子到灶边排队取面条。一个女人在大锅里翻腾搅动着,另一个人把十个碗摆在平板上,用一把勺子把盐,油,浆油,醋象蜻蜓点水似的各个倒点在碗里,然后用开水一冲。用一个长把尖底竹织漏勺,左手往锅里一歪,右手用筷子一搂,提起来一看,多了挑几根出去,少了夹几根进来,大至差不多了,往碗上一盖,接过牌子,走人。虽然排队人很多,但是速度还是很快。
我吃着五成熟的面条,三下五除二就见底了。好像还没打到底子。不能图一时痛快,只好将就了。我把碗伸到煮面条的大姐面前。“大姐给点面条汤好吗!我有一天没喝水了”。她看了看我,毫无表情地给我添了小半碗煮面条的汤水。喝进嘴里,感觉有股石灰味冲鼻子。原来这湿面条颜色泛青,是放碱面做的。时间一长,汤水里碱味自然就重。嘴里确实干渴得很,一口气就解决了。还想再要点,看她刚才木木的表情,还是算了吧!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别自讨没趣吧!
上车后问服务员,到百货大楼有几站,多少钱?
“到百货大楼有十站,五分钱。”服务员回答说。
从火车站到热闹的市中心,中间可能有三公里路是没房子的。全是菜地。别看现在有点像野外,估计没多长时间就会被城市延生的嘴所吞噬。我猜想城市设计者肯是这样想的。不然这哪像一个省城的气派。
找了几家旅馆,都写着客满。一位好心人说:你到市里住宿中心接待处去登记,别人才能接待你。你自己去直接找,到明天也找不到住处的。
好家伙,这里排的队伍起码有二百米长。天快要黑了。估计轮到我已是半夜三更了。怎么办!怎么办?焦急,沮丧,说不出的烦躁搅得我心绪不安。听前面几个人说:人家从早上就排上队,到现在还没轮到住宿,估计到我们这儿,连澡堂位置都没有了。
如果有澡堂子也可以,明天天不亮就来排队,兴许能早早地找到住处。等吧!别无他法。
这个城市怎么这么不友好。找个住宿之处都要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不知情的人好羡慕我来逛大城市。其实我一辈子都不希望再来这里出差了。用前面哪个东北人说的话是“老受罪了”。
排队的队伍,像一条懒蛇一样半天蠕动一下。一停就是几十分钟没挪动位置,我困得不行。把别人丢弃的报纸捡起来垫在屁股底下,双腿曲膝,两手抱住,打起瞌睡。后面人推我一下,我又把位置朝前挪一挪。不知过了多久,已经看得见签条的人嘴脸后,嗑睡没了。希望就在前面,我开始兴奋起来了。已签到住宿条子的一个人,一只捏着纸条,另一只手指弹着纸条,摇着头,一脸沮丧地说“全他妈澡塘子了”。我好不容易拿到一张盖有三角章的条子时。酸甜苦辣五味全上来了。既感到幸运,今晚终于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又感到心酸,这那是堂堂出差人员,简直跟要饭的差球不多了。
去找洗澡塘。还好,前面几个人都是去同一澡堂,没费劲就找到了。开票的小伙子边收钱,边对休息大厅里喊,“已经三十七号了。”我是三十八号。我交完五角钱,拿着三十八号的牌子,交给一个守在大厅门口的大伯,他把我领到大厅隔壁,是八张休息躺床的房间,指指最把头那张床说:你是一个有福气的小伙子。又是小房又是最把边的位置,比中间位置好。他拍拍我的肩膀,早点休息。祝你做个好梦。我感激地眼神对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叫有福气吗?我的看法正好与他相反。这叫专程跑省城来闻澡堂子的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