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涅盘前的艰熬

站台服务员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身体呈后倾斜度，两手像一双钳子咬住大爷的衣角不放，她毕竟是个女的，与大爷的拉力相比，还是有些力不相抵。看样子马上就要挣脱了，再不帮一下服务员，估计一场大祸就要来临了。我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往大爷的后衣领一插，用力往后一拽。顺顺利利仰面朝天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他一点没有受伤。此刻，火车嘶吼的声音已经振聋发聩了。我抓住老大爷，一动不动的静静的躺在高低不平的地面，火车风驰电掣呼啸而过，带起来的沙尘扑面而来，细粒的石子砸在脸上生痛，眼睛本能的闭上。火车轨道上带来一种怪味儿呛得咳嗽。后面的车厢咔嚓咔嚓地从我俩身边飞驰而去。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老大爷也老实了。他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加上长期不洗澡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味让我作呕。比火车上的气味更直接，更冲鼻，更打头。我觉得浑身要虚脱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最后一节车皮过去后，才看清我俩离铁轨不到一米距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坐在碎石堆上喘着气歇一会儿。

“啧啧啧，好险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要不是这个小伙子出手相助，今天肯定出大事了！”

“这个就是活着的刘英俊啦！是个英雄人物啊！”

“你这个死老头，是不是到铁路上来找棺材板子的呀！”

有感叹的，有赞扬的，有谩骂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公安人员把老头子带走了。我也准备去搭汽车返单位。胸牌上标着站长的人，过来握住我手说:“小伙子，你今天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好事呀！我代表全站职工向您表示感谢。并且向你学习呀！”

“晦！这是情急之下做的事。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呀。”我随意回答他说。说完我就要走了。

站长拉着我的手，叫上刚才那个服务员，要我们一起去做个笔录。设办法，这是铁路上的规定。只好随他而去。

我今天要赶回单位。没什么事就走了。

站长握着我的手说：“我们正在创建1000天无安全责仼事故活动，只差五十四天了，今天差点被破坏了。你挽救了老大爷生命，免除了一场事故的发生。保住了我们即将到手的无责任安全1000天活动成果，我们要申请给予你嘉奖，并且号召全站职工向你学习。”

“这些都不必要了，我还有重要事情去做，现在就走了。”

“小汪，我姓潘，是这里的站长，既然今天有事，就不留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下次路过时一定到站里来座座啊。我代表全站职工，再次对你表示感谢！”

我到斜对面的本单位的中转站，马上就找到了一辆返单位的大板车，司机说驾驶室已满了，要回去只能坐上面。“只要能返回去，坐轮胎上都行。”司机听后，哈哈哈大笑，你真幽默！

第三天下午，顺利地完成了补充材料后，按原老师的要求时间返回到旅馆。推门一看。屋里烟雾弥漫，原老师不停地咳嗽。面色青暗。烟灰缸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废弃的稿纸团扔了一地。他向我点了点头说：“如期而归，应该是收获不小吧。”

我点了一下头对他说：“这次我才更多地了解他内心想法。他确实是个好干部。值得为他歌唱！”

“说说看，你都有哪些新发现。”原老师放下钢笔，从桌子上的烟里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我。他自己点燃一支后，望着我。

“一.由于他有新旧社会的对比，经历过战场上生与死的考验。他感觉无论付出多少都难以表达出对毛主席的敬，对共产党的爱，这是他燃烧不尽的内在动力源泉。他不需要呐喊，也不需要更多的名誉。他说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只愿默默无闻地奉献，竭尽全力地投身到祖国的建设事业中。才能无愧于那些为革命牺牲的战友。才能活得有意义。这个活得有意义高境界过去没注意，这次找到了。

二.他一坐办公室就有一种空落落，和惶惶不安的感觉。一到现场才像脚踩在地上的踏实感觉。除了睡觉，开会在办公室外，基本上都是吃在工地。干在工地。即使累了，困了，找个地方小息一下。又精神抖擞的投入到工作之中。他说工地就像是我的恋人，一刻也离不开他。这是他对事业的热情似火的原因。

工地上每天的进度，人力调配，各种施工材料的筹措，那些需要注意的安全薄弱环节，怎样节约人力，材料成本，安全预防措旋的制定，施工中遇到的各种意外情况的及时处置。他像个象棋大师一样，全盘棋子烂熟于心。全在他掌控之中。减少了因盲目而产生的人力，物力，资源浪费。他确实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优秀现场领导，优秀指挥员。

三.毛主席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在不可抗力下产生的各种意外情况，艰难险阻。是新线铁路施工不可避免的尴尬事情。因为人没有穿山眼。即使是高级工程师，高级管理师，本事再大，职位再高的领导，面对变焕莫测的复杂地形变化，未知的大自然脾性，都会有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这是无可避免的。不是像有些领导嘴一张，不顾实际情况，让我们提前预知，那有那么简单容易的事，那有那么神奇的人哟，全凭用经验，用时间，用脚步去应对每一个变化。才能降低，避免事故发生带来的伤害和损失。

在面对突发事件时，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地冲在最前面。还是贪生怕死的躲在后面，是检验一个人真假革命的试金石。

他大公无私，英勇无畏的，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顽强拼搏的精神，起到了潜移默化，身教胜于说教的示范作用。他在群众眼里威信最高。影响力最深。号召力最强。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是全队干部职工心中的标杆，最信任的好领导。全员的战斗力自然得到提升。在全段各单位的劳动竞赛中，累累夺得第一名是分不开的，”

我一口气把自己的看法想法一股脑说出来。望着原老师，等着他对这件事的指点。

“看来朱总是慧眼识珠。现在的写作确实比我们原来的角度有深度，有很强的引导教育意义，具有更大的推广价值。这篇报道如果成功发刊。我相信他的社会影响力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因为我们正处在一个需要重塑领导形象，增强时代感，来扶持正气，激发革命斗志的时刻。金队长的事迹是再好不过的典型事例了。我们一定要把这篇文章做好！”他闪着激动的目光，不停地捻着手指上的烟头。恨不得从烟头中挤出所有力量和智慧来。

“写作中，每段只用一个到两个突出中心思想的素材。不能多。多了就成了堆砌故事集了。主要是篇幅也不允许。要用夹叙夹议的手法，把你经过提炼的认识总结进去。起到画龙点晴的作用。

全文最好控制在二千字之内。当然有点难。大报是面向全国的，版面珍贵，不容许过量刊登。不像省报，超过三千字也无碍大事。”

他换了一只烟后继续说:“我的这篇文章遇到瓶颈了。所以顾不上你了。你争取二天拿出初稿。我抽时间看看后就交卷吧。后面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我抄写文章，整理内客，争取早点交稿。打道回府。”他爽朗地一挥手。好像他并没有遇到什么难事一样轻松的一笑。

进屋我就知道原老师遇到了开头难。这篇命题论文确实是一项大工程。牵涉到当今最高理论学识。牵涉到最底基层末梢神经。不但推理论断要符合逻辑，正确无误。而且论据要无懈可击，语言要精准到位。最难的是还要把高深理论浅显化。严肃的问题通俗化。刻板的问题诙谐化。这样才有指导意义。非常的难。虽然他水平很高。但毕竞是非专业人士。我的心为他揪着。跟他的难度比起来，我的这篇报道就算是小学作文一样容易。

我在做事时，生怕弄出点声音影响到他的思维。走路只能踮起脚尖，咳嗽时忍着到卫生间关上门才咳。

他拼命的吸烟，不断地咳嗽。我出去给他买润喉片。也不是太管用。

他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坐着不动。甚至熬更守夜到天明。有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吃不喝不拉不动。完全丢失了往日的生机。

他拿出钱来让我去跟他买不要票证的炼乳罐头。贵是贵一点，但在深更半夜肚子饿了又买不到吃食时，兑点开水充饥。是最好的能量补充。

仅仅几天功夫，他皮肤就呈现了灰暗颜色，头发枯干零乱，眼皮有些肿胀。整个人像害了一场大病一样。

看着原老师备受煎熬的状态，我又帮不上忙。心里有些疼痛和内疚。他拥有双学历，又有丰富的工作经历。写作起来竟然这样吃力。看来那个王主任是有先见之明。

靠笔杆子吃饭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羡慕文字工作，认为又轻松又快活。还能名利双收。实际是不了解其中的酸甜苦辣。在困惑之中找不到文章灵感时，就是有浑身解数也无从发力。就像老牛掉进枯井一样，有劲使不上。这时巴不得到工地去甩大锤，出大力，流一身大汗来得痛快。我觉得就自己喝的这点墨水，选择靠笔杆子吃饭恐怕是不明之举。如果有机会还是转行为妙吧。

我到报社交完稿子后，专心为原老师服务。给他腾写稿子。我坐着等他每写完一张纸后马上拿过来腾写。就像流水作业一样，他每写完一张纸，我就拿过来腾清。经常出现写得满满的纸上，从头又叉到尾。一个有用的字却没留下；有时一张上只有一个或几个有用的字。我有种守在鸡窝旁等下蛋的煎熬心情。经过七拼八磨后，他终于突破了开头关。

开头就是立论，起点高低就决定了整篇文章格局。就是原老师说的立意要高。巜红旗》杂志是党的机关刊物，是指导全国思想政治，经济建设的明灯。任何一篇文章都必须观点鲜明，立场坚定，准确无误，阐述明白，指导性强。可读性广。经得住推敲。

原老师费尽心思。终于突破了身处山谷，视野狭隘的环境局限。站在了时代的高度，敲定了论点。后面的论证，论据就容易多了。当我把最后一张草稿腾写完。我俩个好像浴火重生了一样。像凤凰获得涅盘舒展。他高兴地说今天一个字也不改了。出去找个米线店放松一下。他的身体确实需要补充一些能量了。否则就会因动力不足而搁浅了。

我们逛了几条街，看见有一家灯火辉煌，熙熙攘攘人群的米线店，决定不再寻找地方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位置。点了一份组合套餐，要了一大杯啤酒，耐心地等待服务员将菜端上来。他给我倒了一杯啤酒后说：“这段时间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马上就吐出来了。什么味，好像农村喂猪的泔水一样酸不拉叽的。

他笑了笑。“这可是既高雅又普通的一种享受。你初次接触还不习惯。如果上瘾了，你巴不得顿顿来一杯才痛快呢！”他有一种久别重逢，爽朗安逸的表情，菜还没来，就把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从小说中知道这是西方人一种饮食习惯。可那是佐以面包，烤鹅，鱼子酱和腊肠的饮品。我们中国人是以炒菜加白干，才是正儿八经的绝配。我是接受不了这个味道的。即使到后来普及了。人人都喝得起了。我的口味也没改过来。有时单位当防暑降温饮料发下来。我也是送给别人去享受。连俊杰都说我当一辈子土老帽，开不了洋荤。他算是一针见血说到本质上了，点到了我死穴。

在我俩都完成任务，去报社告别朱总编时，他拿出下期铁道报排版清样给我们看。《模范队长》这篇通讯报道先在局报上登。不影响继续往上报。赫然印着我的大名。我想想不对呀！“怎么没有原老师的名字呀？”我问朱总编。

“你们原老师高风亮节，不想占有这种名誉。让我删掉了他的名字的。”

“可是从选题，到拟架构，最后定稿全是他的功劳呀！怎么能没他的名字呢？”我问他。

“好了，别争了。这是我的决定，与朱总无关。如果这篇报道导署上我的名字，那别人以为是我的主笔，你只是打下手的。对你下一步没好处。你现在特别需要这方面的名气。而我已经不需要这种虚名了。就这样了。”原老师一解释，我感觉他的形象更加高大。他这是在扶我上马，自己甘当马凳石。他无愧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称号。他的这种有功不争，暗中推促年轻人前行，大气胸怀，高尚而又谦虚的情操，是我永远学习的榜样。尽管我俩离得很近，但他在我眼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大到眼力无法企及的远方。

到王主任办公室告别时，他俩一番风趣的对话后说：“我希望你尽快作出决定，先在副主任位置上过渡一下，最后来接我的位置。”

“这种玩笑我开不起，老兄如果有心提携我，就让我到你办公室当个秘书，也好为学长鞍前马后服务。”

“实话跟你了说吧，领导已找我谈话了，对我有新的安排。估计到分局去锻炼一段时间，前提是必须找一个能胜任这个职务的人，才能让我走。望你不要再推辞了，就算帮帮我私人忙吧！”王主任恳切的对原老师说。

“哦！原来是这样的呀，你早说明白了不就早答应了吗。你们这些当领导的，老是弯来绕去的，这不差点误你大事了吗！好了，这差事我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