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敏感的小孩

半夜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冷风呼啸着，直直的往屋子里灌，雪慧子的窗户白天的时候坏掉了，她冷的睡不着，坐起来把手放在唇边哈气。

吐出来的气体似乎都带了些冰冷的意味，雪慧子起身，穿上鞋，看着破了个洞的窗户，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口，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隔壁的卧室传来几声怒骂，似乎是因为被惊扰了睡眠，她强忍住喉咙间的痒意，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

门被猛地推开，母亲的头发乱糟糟的，站在门口，一脸戾气，口中骂着，“死丫头，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太冷了”雪慧子指了指窗户，“冷风总是往里面吹，感觉会生病”

“那就滚出去”母亲走进来扯着她的手臂，拽到门外，狠狠地一推，“造了孽了，养你这么大，晚上睡觉都不让我们睡”

雪慧子泪汪汪的，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女人，这个天气，在外面冻上一夜，一定会冻出好歹来，她抱住母亲的腿，“对不起母亲，我不会再发出声音了，您不是还想把我卖掉吗，如果我身子骨冻出好歹来，价钱也会打折扣的，呜呜呜”

“死丫头”母亲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冷眼看她，许久露出了一个泛着恶意的笑容，“家里太冷了，那个给你吃的的好心人呢，你去找他吧，没办法你父亲这几天头疼，一点声音都听不得，你明天早上在回来做饭”

“.......父亲是因为喝多了头疼”雪慧子忍不住顶嘴，她属实想不通母亲的脑子，想要卖她还大雪天把她往外面赶，难道说母亲是想她死掉吗，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女人眼中的恶意，手慢慢松开了，抽泣着，擦了擦脸，“我知道了”

寒风乍起，雪慧子的脸发疼，听到母亲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的开口，“没办法，你屋子里的窗户坏了，这么睡下去肯定会生病，我是为你好，正好跟人家培养培养感情，没准某天人家高兴就让你常住了”

说完，门关上了，雪慧子在地上跪坐着，大雪将她的头发染成霜白，她的鞋子因为母亲粗暴地对待，落在了屋里，赤着足，被冻得通红，她只穿了一件破旧的和服，遮不住她单薄的身体。

“这天气真不会出什么事情？”里面传来父亲困倦的声音。

“没事，我早就发现了这小畜生的脸色不错，肯定是有人一直喂她，我不管是谁，今儿晚上要是她没回来就说明肯定有这么一个人，到时候咱们可以多要点钱”母亲似乎打了个哈欠。

之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雪慧子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有些失了知觉，她的表情消失了，睫毛上还带着湿意，被风一吹，就似乎要结冰，“就为了这种事情把我赶出来，你们不如去死”

她的声音很轻，被吹散在了风中，雪慧子艰难地转身，地上的结了冰，很轻易的划开了她的皮肤，殷红色的血液流了一路，等到童磨家的时候，身后的血已经被掩埋了，她再次开始翻墙。

屋子里的灯关着，似乎里面的人已经睡了，她推了推屋子正门，发现里面上了锁，想了一会儿，又跑到房子后面，窗户上面结了一层白霜，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一下，里面没有动静，她又要敲第二下，就发现窗户上多了一个阴影。

两人似乎在对视，但冰层太厚，雪慧子看不到他，黑影消失了，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是又睡了吗，因为她总是来，太烦了，所以今天不打算管她了，也是，没有人能忍受的住一次次的讨要。

风越来越大，雪慧子僵硬的迈动着步子，打算去别人家碰碰运气，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愿意收留她，如果要用什么来交换的话，她抿了抿唇，手攥紧了两边的衣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付出一些东西，也是应该的，拐角处有人叫了她一声，雪慧子看到了一个人，不，是一个小孩，他似乎是刚醒，脸上还带着倦意，眸色平静。

没有怜悯没有惊讶，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雪慧子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五岁的小身板似乎要被风刮走了，雪慧子跑过去，低下头，“你出来了啊”

“你在敲窗户”童磨被雪慧子捏了捏脸，他的目光看向她湿漉漉的眼睛和红彤彤的脸，视线下移，还有那满是伤口的脚，“找我做什么”

“过来借宿”雪慧子有些尴尬，三更半夜被赶出来这种事情，她都觉得离谱，“那个......”

“哦”童磨什么也没问，领着人进了屋，他是教主，帮助一些可怜的人很正常，这是所有人都告诉他的事情，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会可怜。

一进屋，雪慧子就感觉到了暖意，她的衣服单薄，但也不冷，里面生着火，童磨的父母都睡了，动静大的话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她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面又多了一些细小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估计是因为走在雪地的缘故，除了血并没有泥之类的，或许有，但也被雪洗干净了。

第一次见她这么窘迫，童磨犹豫了一下，让人先去他的屋子，然后拿抹布把地板上的血印子擦干净，红色的脚印一直蔓延到了房间门口，弄完了之后他把抹布放回原地，主卧的门打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看到童磨有些惊讶，“怎么晚上出来了”

“饿了”童磨随口道，彩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明天要去教会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跟你父亲有些事情，你就待在家里，我们打算把教会再扩大一些”

“我不用去吗？”童磨看着她的眼睛，“带上我不是应该更有说服力吗？”

女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走过去，做出关怀的表情，“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就在家里休息一天，我和你父亲去就好了”

童磨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女人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外面有没有人，拍了拍童磨的脑袋，自顾自的回屋了，里面的灯熄灭了。

所以说，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蒙混过去，童磨把手洗干净，也进了屋，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女孩。

雪慧子全身湿淋淋的，她把衣服脱了下来，放在一边晾着，童磨收回目光，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布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扯过她的脚慢慢擦着。

她被童磨的动作惊到，一时忘了反应，脚上的水被擦干净，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伤口，细细密密的，许是疼到了，雪慧子颤了一下，脸慢慢红了，她不是童磨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其实懂很多，比如男女之间的事情，比如她这样的长相进了花街一定会有很多生意，但童磨不知道，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可惜。

“你，不觉得脏吗？”雪慧子忍不住开口，“抱歉，弄脏了你家的地板”

“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帮助别人”童磨的声音还带着稚气，他的神色很平静，语气淡淡，“你来找我寻求帮助，我应该帮助你”

“是这样吗？”雪慧子抽回脚，说，“你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教主，这样子我都想信仰你们教会了”

童磨的收回手，把脏了的布扔到一边，去外面又洗了一次手，回来的时候看到雪慧子已经把自己塞到了被子里，身边晾着那破旧的和服，“我记得我给过你钱”

“想攒起来，以后再买，不然还是会被抢走”雪慧子回道，躺在这里的时候非常的安心，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打骂，也不用担心夜晚的冷风，她嗅了嗅被子上的香气，有些不舍，“你会觉得我讨厌吗？”

那是一种什么情感，童磨关上门，看着她，被帮助之后，没有露出那种感激涕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安，用那双茶棕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是还想要什么东西吗，童磨不禁思考起来，“不知道”

“啊，等我有钱了就带你去看病”雪慧子嘟囔着，童磨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但不管是不是真心，他确实一直在帮助她，“不过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

呼啸着的寒风被阻拦在了外面，撞击着窗户，雪慧子还没有睡着，身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她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忽然笑了，所以说，失去一些东西就会得到什么东西，不是吗？

被家里赶出来，然后来到了童磨的家，听起来还不错，童磨这种情况下把她领回去，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他吧，毕竟这家伙可是真正的在奉行帮助别人的宗旨.......

从很小的时候，雪慧子就能体会到身边人的情绪，是喜欢还是讨厌，在她的眼中一目了然，那些帮助她的人总是会流露出怜悯的表情，在她找上几次之后就会慢慢消散，最后厌恶的情绪占领了高地......

贪婪，欲望，怜惜，厌恶，恶意，这些东西在雪慧子眼中看的清清楚楚，她敏感的感知，让她避免了很多的麻烦，甚至是可怕的事情，她的眼珠滚动了一下，微微勾起唇。

但童磨是不一样的，在他的身上，她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他完全没有这些情绪，可人类本就是由这些复杂的情感所构成的，童磨他，是不正常的，但没有关系，这更加方便她来讨一些东西。

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就意味着他不会对她产生恶意，无论多少次，她遇到麻烦都可以来找他，就算他现在才五岁，但会慢慢长大，甚至是那个教会......

童磨无法产生情感，也就是说，所有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是一样的，稍加引导，也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她完全可以利用一下，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

母亲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烦她了，今天来试探大概也是想知道能拿多少钱，雪慧子皱了皱眉，无论她愿不愿意，童磨的父母也肯定不愿意，她最后大概会被卖到花街一样的地方，跟她的亲生母亲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

好点的话，大概会被当成花魁培养，雪慧子咬了下唇，身边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侧头，看到童磨奶呼呼的小脸，似乎是被冻着了，往这边挪了挪，软乎乎的，好像，雪慧子又想咬他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