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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少年事

虽然找到了狗洞,但——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钻狗洞,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鹿野斜睨某人一眼,再看看眼前只有两米多点的墙,神情里很是自得。

有她在,区区翻墙小菜一碟,还用得着费劲巴拉钻狗洞?

别说她自己,就是带着傅霜知,这么矮个墙也是小意思。

于是她伸出一只胳膊,很大方地道:

“你要是翻不过去,我可以带你。”

傅霜知:……

其实经过勤加锻炼,不懈习武,这些时日以来,他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至少翻这么一堵墙不成问题,但——

他毫不犹豫抱住某人的手:

“那你可要抓紧我了。”

一副“我全靠你了”的柔弱模样。

鹿野顿时觉得责任感爆棚,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

而后,便一边搂紧傅霜知的腰,一边蓄力助跑,手脚在竹子和墙面上几下借力,便已经带着傅霜知翻上围墙。

傅霜知紧紧抱着她。

两人的身影在夜色中如鬼魅纠缠不清。

有路过的人偶然瞥一眼,“啊”地一声发出大叫。

鹿野也被吓一跳,慌不迭地抱着人就往下跳。

“等——”

傅霜知的话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鹿野已经带着他一起往墙里跳了,而围墙内,一棵正花开满枝头的桂花树,十分无辜地遭到了两个无耻人类的碾压。

枝条噼里啪啦地断,花朵扑簌簌地落。

鹿野满头满脸落满桂花,一时间只觉得鼻子都被堵住了。

好在桂花不是什么爱长刺的树,因此,受伤的的只有桂花树,两个人类除了落一身花外,并没什么损伤。

鹿野抱着傅霜知从树上跳下来,回头一看,便见桂花树树冠的地方被压折了一大片,树顶全秃了,从饱满的圆球状变成了尴尬的地中海。

就……挺抱歉的。

鹿野小声对桂花树说了声抱歉。

然后又对傅霜知说了声抱歉。

“不好意思啊,压塌你家的树了……”

傅霜知失笑。

少女脸上头上落满了金黄色的小巧花朵,脸颊上还满是花粉,有些狼狈,又有些可爱。

不,是非常可爱。

他没说话,却伸手折一支金桂,斜插在鹿野发间。

鹿野瞪眼,目光里满是谴责。

傅霜知继续笑。

“树么,折了再长就是了,能被我们压塌是它的福气。”

鹿野:……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再说——”傅霜知的神色微微暗了下,“是不是我家的树……还说不定呢。”

鹿野怔住,“怎么?”

不是都要平反了么?那这宅子不该物归原主吗?

傅霜知摇头,牵了鹿野的手,顺手又折了一支桂花,拿在手里,一边摇晃着,一边顺着桂花前的石子小路慢悠悠走起来。

偌大的宅院无灯无火,但所幸今日月圆,夜幕无云,满天清辉洒下,将天地照地一片清明,不至于看不清路。

“这个院子是下人堆放杂物之处,我往日也很少来。”

傅霜知一边走,一边给鹿野介绍。

两人很快走出这个堆放杂物的小院,又走到花园,走到主院,走到一个又一个或精巧或别致的院落。

虽然经过一年多的荒废,这些院落多多少少都有些冷清破损,无人修建的花草树木狂野生长,常常阻住了道路,两人不得不一边拨开花木一边前行。

傅霜知便一路走,一路给鹿野介绍。

这是他父母姐妹的居所,那是他姐妹玩耍的地方,这是子弟读书习武的地方,那是族亲聚居的地方……

宅院占地很大,院落很多,他一个个走过。

终于,两人走到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院落,傅霜知说:“这是我曾经的院子。”

鹿野微微愣住。

傅霜知已经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很精巧的院落。

青瓦白墙,花木扶疏,有假山,有凉亭,有小池荷塘,有白玉拱桥,布局疏落有致,隐隐可见昔日美景,只是如今,也被或疯长或衰败的植物破坏了几分原有的布局。

傅霜知毫不在意,拉着鹿野,跟她介绍院中每一处。

与其他地方的泛泛介绍不同,这是他曾经日夜居住的地方,自然更加如数家珍。

“这个树瘤,是我七岁时拿箭射的。那时因我读书好,在族学中声名鹊起,先生总是夸我,引得几个族兄嫉恨,他们心知比读书比不过我,但我年纪小,不善骑射,便故意激我,要与我比试射箭,谁若输了,便从对方胯下钻过去,我便同意与他们比射箭,嗯,我年纪小不善骑射嘛——所以比试的时候,箭便射地歪了一点点,险险擦着带头那位族兄的脸,射到了树上。”

鹿野:……

那族兄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站在靶子旁边,这得歪了亿点点,才能把箭差点射到人脸上吧!

这小子七岁就敢这么干事儿了,不怕一个手抖真把人射个窟窿?傅家人也不管管?

似乎看出鹿野在想什么,傅霜知便指着院中假山,继续懒洋洋地道:

“这处假山,便是这事之后,父亲特意从江南寻来的奇石堆成,他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说我智谋足够,却缺乏仁者之心,行事太过狠绝,便命我禁足不许出门,只每日看着这假山参悟。我便叫小厮将这话透给祖母,祖母得知后大怒,将父亲狠狠训斥了一顿,说她孙儿好得很,怎么就没仁者之心了?”

鹿野:……

她觉得,傅爹说地挺对的。

傅霜知已经又指着院子里的荷塘说起来了。

“这荷塘是傅瑶挖的,她喜食莲藕,想要挖荷塘种藕,但又听说荷塘易生蚊虫,怕荷塘挖在自己院子会被蚊虫叮咬,便磨着父亲,在我院子里挖了荷塘,那时我在外游学,回来时,荷塘已经挖成了。”

咦?

“然后呢然后呢?”鹿野兴致勃勃地追问。

她不信这人会就这么吃了一个哑巴亏。

“然后?”

傅霜知眯起眼笑了。

“那时她正开始长个子,脸上时不时生些红疮,我便让厨房给她一连月余都做了莲藕的吃食,终于等到她又长出红疮。那时我已开始研习医术,太医都说我天分卓绝,我便与她说,她长痘是因为她吃太多莲藕了,吃藕便会长疮,便会变丑。”

“那之后一年,她再没敢吃过莲藕。”

鹿野:……

傅爹说地可真对啊!

……

傅霜知一样一样地说着。

院中每一样事物,甚至一草一木,都有着他的记忆,其中多半夹杂着如此这般他坑别人的故事,鹿野仿佛从中窥见了他曾经的生活。

原来这人从小就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清纯小白花啊。

原来他也有过被长辈拧着耳朵教训的时候。

原来他也会跟族兄族弟打架,不管打没打赢,反正最后他都没吃亏。

……

他的故事并不枯燥,很是有趣,听着很是欢快,但不知为何,听着听着,鹿野心里忽然隐隐有些酸涩。

或许是因为——即便是说起那个故意找他麻烦的族兄时,他的神情也带着似有若无的怀念吧。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过去的事越欢乐,如今再看眼前景象,不就越凄凉么?

毕竟,故事里的人,多半都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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