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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荫父荫夫

对这个使计嫁给了自己心上人的女子,长宁自然是满腹怨恨的。

但当初鹿氏倒霉地太快,怨恨没来得及日复一日地累积,便随着鹿氏的被流放而暂时搁置了。

此后,再想起鹿氏,也只是在想到傅霜知时忍不住想——其实她还是有些羡慕那鹿氏的,可以陪着他同甘苦,共患难,又幻想若是她陪着傅霜知流放会如何如何……

当然,这些都只是幻想而已。

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自然不可能被流放。

至于那个鹿氏,她早从鹿清宁那里听说过。

那就是个好吃懒做又再势利眼不过的庸俗之人,本是为了傅家的荣华才千方百计嫁进傅家,结果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么她对一同流放的傅家人、对傅霜知,又还能有几分耐心?

她必然会暴露出贪婪势力的真面目,而那个少年,也必然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庸俗之人。

所以长宁不再怨恨她,反而鄙夷她,可怜她,再偶尔羡慕起码她还能见到傅霜知。

除此之外便无了。

这样可悲可鄙的角色,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

在她料想中会过地无比凄惨,更重要的是,会被傅霜知无比嫌恶的女人。

居然成了守城有功名扬天下的英雄?

居然堂堂正正地站到了金銮殿上等待封赏?

甚至,联想到入宫之前下人禀报的那些传闻。

前些日子京畿疫病,除了她那四哥外,最大出风头的两人,一个如今已被确认是傅霜知,而另一个——居然又是她?

两人一起救济流民,一起出双入对,被无数人看到,被无数人赞扬,可没一个人说过这两人是交恶的。

反倒是关于两人举止亲密的传闻不少。

到这一步,长宁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

在她料想中应该过得凄惨、又被傅霜知识破真面目,应该被傅霜知厌恶憎恨的鹿氏,居然风光无限,还和他那么亲密。

想到这里,长宁的胸口便漫溢出无法控制的怒火,烧地她双眼都红了。

左相仿佛全然没注意到长宁过度的反应,依旧不疾不徐地说起众人方才的争论。

“……因鹿小姐已与傅公子和离,因此微臣向陛下提议,拔擢其父其弟以褒奖其守城之功,然而——”

长宁发红的眼在听到左相说鹿野傅霜知已经和离时猛然放出光,惊喜地看向傅霜知,然而,还未与他的目光相触,左相下一句话已经说出来了。

“然而傅公子并不赞同,因为他说——”

“他与鹿小姐,已经重新缔结了婚书。”

重新缔结了婚书……

缔结了婚书……

婚书……

……

一句话,好似晴天霹雳,把刚刚恢复希望的长宁瞬间又打入更深更沉的深渊。

她红唇微张,不敢置信地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表情平静,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波动,接触到长宁的目光后,他目光只在她脸上轻轻地一移,连刹那的对视都没有,就像蝴蝶从空中飞过,除了些微的风,没留下任何痕迹,更不曾驻足半分。

长宁僵住了。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她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人,似乎,好像……

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更不用说,如她一般放在心里。

一颗心瞬时好像浸入数九隆冬的冰湖之中。

而此时,那个狠心的人还轻笑着,点头,开口说话。

“陛下,左相大人,方才被打断,现在,可否容草民继续说下去?”

永乐帝看看他,又看看长宁公主,点了点头。

傅霜知开口:“左相方才也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鹿氏之前虽与我和离,但如今却已重新成为夫妻,我二人的婚书已在朔方县衙登记造册,既如此——”

他看了眼鹿野,眼底微微含笑。

长宁沉入冰湖的心忽又烧起熊熊烈火。

但傅霜知依旧没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道:

“作为鹿氏的夫君,草民斗胆就此事进言一二。”

鹿氏的夫君……

夫君……

长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傅霜知的声音却依旧持续不断地传来,这是第一次,长宁公主觉得傅霜知的声音竟如此刺耳。

“……按左相大人所说,守城之功,不便封赏草民夫人自身,而是应封赏其家人,岳丈可借此官复原职,那么,左相大人——”

他看向左相。

“作为鹿氏的夫君,草民当受何赏?”

……

李牧原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却是朝永乐帝望了一眼。

永乐帝也默了一瞬。

因为傅霜知这话问地很有道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鹿氏已经又嫁给了傅霜知,那么如今她这份封赏,大头自然还得落在她的夫君,也就是傅霜知身上。

可傅家本来就要翻案了,哪怕抓住了傅霜知擅离流放地的错处,到底也不能罚得太过,傅家家资起码得还一些,傅家那些被砍了头的男丁要追封,傅霜知的状元出身更是要恢复……

翻案后的傅家虽然会受重挫,但也会慢慢恢复元气。

等到傅霜知在仕途上一步步爬上去,等到傅家那些还活着的孩子长大、入仕,傅家终究会重新成长壮大。

但那到底是起码十几、甚至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仕途之道何其艰难,尤其文官,哪怕再惊才绝艳,也都要一年一年靠熬资历熬上去,连升三级这种事只存在于坊间话本里,现实里可几乎不会有这般事。

现成的例子便是左相和鹿攸年。

这两人当年也都是年少成名,一甲出身,为官多年没出过大错,反而多有政绩,因此擢升之路算得上顺畅,但左相耄耋之年才走到如今这一步,鹿攸年却是运气更好些,年方五十便爬到了户部侍郎这般高位。

傅霜知有傅家出身,有昔日傅家门生故旧,又有与皇帝的情分在,擢升之路自然会比两人更畅通些,但再畅通,想要爬到能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的位置,年数也得以十计。

没办法,这就是文官的路子。

只有武将才可靠战功一步登天。

但现在,傅霜知的妻子立下了不世战功,按李牧原的说法,这份战功要荫及家人,可让已经沦为白身的鹿攸年官复原职,重新身居要位,那么这份战功放到傅霜知这个本就是受害人,又是状元出身,曾被士林一片看好的少年人身上又该如何呢?

越过普通进士在基层熬炼的步骤,紫袍玉带、登堂执笏?

……这太荒唐了。

永乐帝不说话,左相也沉默了,还是一直看戏的几个户部官员中有一人见状灵机一动,皱眉问傅霜知:

“傅公子,你与鹿小姐当真是夫妻?怎地本官听到的传闻并非如此?”

这几个官员俱是左相一派,自然对傅霜知的情况颇有了解,但在方才之前,他们和左相可都还以为傅霜知已经和鹿氏和离了呢!

而且他们还知道,这消息是从蒋公公那里传出去的,甚至皇帝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假?

于是这样问着,这官员还瞄向了蒋公公。

此时的蒋公公自然一脸菜色,兼不敢置信。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揪着傅霜知和鹿野的领子使劲儿摇,当然,还要把当初朔方那个胆敢蒙骗他的小小县令也给揍个满脸开花。

傅霜知微微一笑。

“这个不怪大人,也不怪大人的消息来处,我与内子的确曾经和离,甚至之前天使宣召内子与何将军等入京时,我们也还只是定下婚约,并未正式递交婚书,只是——”

他看向永乐帝。

“草民此行为傅家平反之事而来,家母忧心草民性命,内子亦心疼草民,是以临行前,便重新正式缔结了婚书,婚书已在朔方衙门黄册上登记,陛下和诸位大人大可着人查问。”

……

李牧原和永乐帝依旧不说话,就连那问话的官员也讪讪闭了口。

傅霜知既然敢这么说,那么这事儿自然就是真的,就不怕人查,况且他那段话里的意思——为什么到京城平反,傅母会忧心他的性命,会急急地想要让他成亲?

这不是暗指什么谁信?

反正知道一点内情的官员这会儿就不敢看左相了。

众人沉默,偏偏一直当背景板的何朔这会儿居然还开口了。

“下官可为傅公子作证!”

……

好吧,众人这下更是无话可说,再没人纠结傅霜知这话的真实性。

反倒是事件当事人的鹿野这会儿还晕乎乎呢。

——她啥时候跟傅霜知正式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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