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忆香山
“无关？方卓文，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你不是为林枫一个人而活的，你为什么不想想方伯伯的感受？难道你只顾虑林枫的感受吗？方伯伯要是看见你现在这种自暴自弃的样子，他会心痛的！”李英琪只是心疼方卓文，她从来都舍不得用责备的口吻来指责他的，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内心比任何人都痛，都难以承受，可是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啊，如果他再自私一点，是啊，只是多一个所爱的人陪着吃痛难受嘛！可是他就是那样对林枫狠不下心，他心疼她，所以他从来不愿意让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丝不快影响到她，就算这次，哪怕有着万分之一的生还机会，他也怕她担那多余的痛，所以他宁愿让她承受着这背叛的短痛。
“他不会，他早就料到的，他早就该预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的！”方卓文只是讪然一笑，“我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早就有思想准备了……”方卓文从来没对父亲抱过幻想，从小到大，似乎只有卓轩能成功逗乐方言，卓轩聪明机敏，对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了如指掌，卓轩对他也好，从小到大，他偷偷藏起的画卷都被卓轩静静地收拾在了自己的玩具箱内，从前他不知，以为被卓轩拿了打草稿，直到卓轩离家出走，他才知道卓轩一直把他放在心里，敬他是大哥！
“卓文，你冷静一点！既然我已经答应陪你演这场戏，我就一定得把它演完，可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只希望你能够善待自己的生命，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就算是为了方伯伯，就算是为了我……卓文，我们都没有权利放弃自己的生命的，也许机会渺茫，可是我们真的必须拼一拼……我求求你，你不要放弃，你真的不要放弃，那样我会很失望，我会很难过！”李英琪缓缓走近他，伸出手抚摸着他额角的纱布，“伤口还痛吗？回家之后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李英琪是心疼方卓文的，一路走来，无论是同窗时候，亦或是现在，他坚强敏锐，她心疼他对林枫说的狠心分手的话，更心疼他对他自己下的狠手，所以大多时候，她不愿意自己在他面前流泪，她不想自己成为他的负担，她更不想自己的爱成为他的负累，她只是想静静陪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用说，他也不需要去说，只是允许她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方卓文这次没有辩解，他只是静静地上了车和李英琪回到了租住的地方，李英琪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了新的纱布，方卓文突然开口了，“你说林枫会相信吗？昨天只是隔着听筒，我看不见她受伤的表情，可是今天看着她的表情，也许她是真的相信了吧？她好平静，我预想过各种结果，蓝星，宗原，他们都那么过激的反应，她真的好平静，应该是死心了吧！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再怀疑了吧！”
李英琪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她伸出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卓文，我今天做得太过分了是不是？就好象昨天晚上，我拉住了你，不让你下去一样残忍，对不对……”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卓文一定会更难过。
方卓文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却始终无法将它点燃，李英琪帮了他一个小忙，望着袅袅升起的烟，他只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李英琪摊开他的掌心，好奇地问道，“怎么会有一道伤痕？”
方卓文缩回了手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说道“也许只是一道错误的伤疤吧！”
李英琪依偎在他怀里，“卓文，你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呢？其实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尝试一下喜欢我的，也许我比林枫更适合你……”她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地不会旧事重提，也明明知道即使问出，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俩一个机会。
方卓文微微动了动嘴唇，“英琪，你明明知道……”
“我不介意，其实自从我打算陪你演这场戏开始，我就不介意，我不介意所有人对我的看法，我不介意人家说我勾引你，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我只想更近距离地感受你的开心，你的无奈，你的悲伤……”李英琪自顾说道。不需要感动任何人，只是尽力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他任何回应，仅此而已！
方卓文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自顾走到了窗前，他望向天上那轮明月喃喃自语，“可是我介意，英琪，我介意，你知道吗？我已经伤害了一个我最喜欢的女人，我无法说服自己再去残忍地利用另外一个女人！”
李英琪一个箭步走到他的面前，“卓文，那就只当是一场戏，我不介意成为林枫的替身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憎恨自己的卑微。
方卓文痛苦而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演员，有些戏只要上演一次就够了，真的，一次就够了！我答应你，我再不会怨天尤人，我会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直到我……”
李英琪不再开口，她终于了解，有些人的心是你一辈子都走不进去的。她愿意陪他演戏，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连入戏的资格都没有，方卓文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即使他曾经放弃过很多东西，可是从一开始，他决定不碰的，终究他都不会去选择拥有，李英琪在这一刻沉默了，她爱他，因为他是方卓文，倘若他再自私一点，他让她再离他近一点，她都会铭感五内，可是他偏偏就是方卓文啊，他的心只有一颗，即使收回了，也不可能给第二个人！
林枫觉得自己像一只鸵鸟，这样的她非常恨自己，按照田蕊的话说，林枫变了，她还是会笑，可是不再开怀，她还是喝酒，只是从前是一杯接一杯，现在是一瓶接一瓶，她表现得很坚强，可是只有她们看得见她的心千疮百孔。其实在他们面前，她总是想很坚强地站立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总有一道无形的压力，如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挣不开身，她不知道这样的痛会延续多久，自己也还能真正支撑多久。她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曾遇见，她会不会就好受一些？可是她不敢设想从前，她更不敢奢望以后，所以她好像迷路了，停滞不前，却又寸步难行。
“林枫，明天是周末，我们去登山，好不好？香山的缆车开动了！”田蕊建议道。香山是大家共有的记忆，约出行大抵逃不过这几个景点。香山，很美的景点，现在却成了大家不敢随便轻易提起的地方，田蕊不是有口无心，她只是太顺其自然地提起这个地方了，正如大家听到提议马上会回绝一般的自然。
蓝星瞪了她一眼，“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玩的？”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了林枫一眼，她不想她故地重游，她只想她简单开心，尽快翻篇，可是她也知道，林枫是个单细胞动物，她不会轻易做决定，可是一旦她决定了什么，真的很难改变。四个人当中，她最心疼林枫，因为田蕊心软，金灵心硬，只有林枫，总是对朋友心软，对爱人心软，对自己心硬。她不可能那么快走出来，却也不可能那么快忘却，蓝星心疼她，也心疼这样的自己，很多年前，她也兜兜转转走不出来，甚至直到现在，她也从未对那人死心！所以她从来不会规劝林枫，她只是陪着她疯，看着她闹，看着她装，看着她笑，假笑也好，至少是笑！
林枫知道一向粗口相向的蓝星实际上是细心的，她和方卓文是在香山上定的情，那儿有太多的回忆，关于快乐的。
“这样吧，去长城吧！”金灵打开了地图喃喃说道。
“不，就去香山吧！枫叶红了，是我喜欢的！”林枫不希望她们再为担心自己而避讳什么。
蓝星点了点头，“那好，我去联系车！”四人各自上床休息，一夜无语。林枫靠着枕头，她们无时无刻不照顾着她的情绪，可是那些回忆是假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大家都在避讳，如果不是，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记得最清楚。
踏上香山的路途，望着遍野的枫叶，林枫才意识到卓文离开她已经好几个月了，田蕊欢欣地捧起吹落在地的枫叶，“林枫，你看，好美的枫叶，正如你！”
蓝星白了她一眼，“什么破比喻，你tmd不会说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哪有人拿破树叶与人相比的！”
金灵摇摇头笑道，“你们这两个活宝，见了面就斗嘴！”
田蕊撅嘴告状道，“就是，林枫，你看她老欺负我！”随后又抓了一把落叶洒向蓝星。
“臭丫头，你再说！”蓝星与田蕊嬉笑追打着，林枫的心轻松了许多。
一路走来，林枫收集了很多枫叶，金灵去买水了，林枫似是被某种思绪牵动着，她下意识地来到了悬崖边，往日的一幕浮现于眼前，那天全班秋游，她和方卓文的感情刚明朗化，于是她把他也带上了，方卓文与其他几个男生拿着水与干粮落在了后面，林枫一时惊异于眼前的美景，却忽略了自己身处险境，为了采集一片新奇的枫叶，她竟然冒险爬上了悬崖边的矮树，金灵招呼道，“林枫，下来！危险！”
就连一向宛如男孩的蓝星也顿时愣住了，“你tmd要不要命了，就为几片破叶子，爬那么高，你还怕摔不死你？”
林枫被她的叫喊声吓到了，手一滑，竟然沿着悬崖滑了下去，幸好她随手攀住了一根枝条，于是倒挂在了半空，田蕊吓得惊叫道，“方卓文，快过来帮忙啊！”
闻声赶来的男生也吓坏了，“老天，这怎么办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蓝星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也快帮忙啊！”
一共五个男生，其中两个来到悬崖边，目测了一下高度顿时倒退了几步，还有一个跑下山找救兵，方卓文义不容辞地脱下了外衣，他吩咐另外一个男生，“你接应我！”
几个女生吓哭了，“很危险的！”
方卓文安慰了她们几句，来到悬崖边，“林枫，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
蓝星拦住了他，“你一定要救她上来啊！”
也许她们四个人都忘不了他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能活着救她上来，我给她陪葬！”他沿着悬崖，慢慢将身子和手向下探，“来，慢慢抬起你的手给我！”林枫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抬起了左手递给了他，他的右手终于够住了她，可是由于惯性，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下坠了下去，情势越来越危险，方卓文的左手只能勉强攀住树干，他的手掌心被小刺割破了，血汩汩地流着，林枫呼唤道，“卓文，你松手吧，你会死的！”
方卓文丝毫没有放弃的意图，“你省省力气吧，我一定会救你上去的！”
林枫望着他苍白的脸孔，“你的掌心都磨破了，你松手吧，你还有一线生机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将身子向外探了探，她只记得当时他说了一句充满豪情壮语的话，“我不会放弃的，我要你活着！”
在众人的帮助下，两人终于被救了上来，林枫无力地瘫倒在蓝星的怀里，蓝星又惊又喜“你tmd舍得上来了？”
田蕊吓出了眼泪，“吓死我了！”
金灵细心地摊开她的掌心，“来，快包扎一下，都磨破了！”
林枫摇摇头，“我没事！”
她挤进了人群蹲了下来，“方卓文，你这个大笨蛋，刚才我要你松手，你为什么不放，会死人的！”
林枫记住了他当时的笑容，是令人窝心的“有我，你不会出事！任何事情我都会替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