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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是谁

冬日的鸟鸣悠远空灵,朱乘云抬起头,他在黑压压的夜空中看到了一只白鸟。

白色的鸟如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它在夜空中不住挥动着自己的翅膀,向着黄志荣的老宅飞驰而来。

朱乘云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接下这束光。

“嘎。”

短促的鸣叫伴随着一瞬即逝的生命落入尾声,白鸟自空中坠落,干瘪的尸体砸在地上,混着洁白的羽毛糊成了一滩肉泥。

光,消失了。

朱乘云眨眨眼,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莫名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他好像在夜空中看到了一座山。

那座山要压下来了。

“跑!”

一声尖叫从他的喉咙里挤出,这个甚少说话的男人爆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声音,他下意识向后倒退,原本站立的地方裂开了一条小缝。

那条裂缝迅速扩大,如蜘蛛结网,朝四周蔓延开来。

他抖若筛糠,生存本能发了疯一般尖啸着让他逃离,可刚想起身,随身携带的珠子却是从口袋里掉出,滚到了土坑的边缘。

见此情景,朱乘云想也不想,直接飞扑上去,抱住了那颗闪着彩光的塑料珠子,满脸心疼的擦拭着沾在上面的泥土。

此时此刻,生存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干涸的土壤咧开了嘴,如一张张肆意嘲弄的笑脸,为人类的不自量力而发笑。

“我就说明天早上再说吧,你把人家惹毛了!”

站在坑底的三人对突然产生的异象体会的更加直观,元音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皮肤也变得异常干燥,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喉咙处却是如被刀划过一般疼痛。

他从心的将自己缩到了何永元的身后,眼睛向四周看去,可除了他们四人,再没有任何活物。

元音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在不可遏制的流失,他看着脚下因缺水而结块开裂的土壤,一个想法从脑中浮现:

‘旱魃’并没有在一瞬间抽干他们身体里的水分,恐怕并不是做不到,而是对方想要慢慢折磨他们,欣赏他们因缺水而死的痛苦模样。

哦豁,完蛋,人家没露面就能把我们弄死,这下玩完了。

元音心里咯噔一声,可旋即又注意到何永元超乎寻常的冷静,顿时想到了刚刚先知打来的那通电话,悬着的心又稍稍落了地。

先知要我们开棺,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反正害不了我,我瞎操什么心。

元音心里想着,舔了舔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

他看向站在棺材边明显身体不适的周清,朝对方招了招手,周清见状忙不迭的跑过去,得了对方一个拍在脑门上的巴掌。

“你说说你,身为一个水系精灵,你怎么就不会造水呢?”

元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低声说道,见周清惭愧的埋低了脑袋,又大力揉乱了他的头发:“行了行了,这能力你才掌握了多长时间,凭空造物想想就行,别记在心里呀。”

他凑近周清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现在该做的,就是上去看看盗者,我怕他那么胆小,已经被吓死了。”

在支走周清后,元音看向正在接听电话的何永元,捅了捅对方的腰,见何永元不理他,啧了一声又看向那个漆黑的棺材。

“嗯?”

元音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眯起眼睛,阴影流淌进他的手心,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

棺材内部的软垫不知何时向内凹陷了大半,人形的轮廓清晰分明,就好像有人躺进了里面,平静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永世安眠。

咯。

单调的音节从棺材里发出,就像是一个信号,如开水煮沸般的咕嘟咕嘟声连成一片,殷红的血液缓缓从棺材的底部渗出,形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湖泊。

咕嘟咕嘟。

血水丝丝缕缕的爬入棺材,如一条条鲜活的经络,又好像是一根根红到发黑的丝线,借着凹陷的痕迹,在棺材里细细编织着人类的形貌。

明明是一幅阴森可怖的画面,可元音的心底莫名感到了一丝温馨,就像……就像在观摩人类诞生的过程。

这也太诡异了。元音咂咂嘴,对于诡异这一名字的由来多了些深刻的理解。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冒了烟,忍不住用手指挠起了喉咙,力道之大竟是刮出了血痕。

“对了,我忘问你了,对面有多强啊?”感到从喉咙处传来的疼痛,元音这才收了手,哑着嗓子问向身前的人。

按理来说,先知既然能让他们直面诡异,那对方应该是危害级左右的存在,只要他们操作得当,未必不能在对方露出真身后直接将其格杀。

“灾难级。”

“咳咳咳咳咳。”

元音猛烈的咳嗽起来,他又不死心的问道:“你确定?”

“确定。”

先知你真的不是对我们看不顺眼,想借诡异之手弄死我们吗?元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旱魃’,我们没有恶意。”

何永元平静的声音打乱了元音本就因口渴而混沌不堪的思绪,他眨了眨迷蒙的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有恶意?

那是谁要来刨人家的棺材,又是谁把人家的棺材板掀了?

不都是你吗!

很明显,他们面前的诡异也不是笨蛋,只是依旧沉默不语的编织着自己的身体,元音突然感觉自己的胸腔正在被挤压,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一摸鼻子,满手的血。

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要算账找罪魁祸首啊。

元音抬起头,却被何永元赤红的双眼和满脸的血吓了一跳,混沌的大脑立刻清醒了半分,这才知道对方比自己要严重的多。

行了,心理平衡了,你继续发言。

元音又低下脑袋,看着手里湿漉漉一片红,不自禁的舔了舔。

呸,真难喝。

何永元的眼前血红一片,他的血液滴落到地上,汇集到那汪血池中,化作其中一根丝线,融入了“旱魃”的身体。

“‘旱魃’,咳咳,我们,冒昧打扰,实属抱歉。”

何永元的声音断断续续,伴着身上被鲜血染红一片的衣服,竟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冤死的厉鬼。

棺材里发出了咯咯的响动,一只被红线缠绕的手掌搭在棺材壁上,皮肤苍白却粗糙,如同一只常年劳作的手。

“黄志荣……”

低沉喑哑的声音从棺材里发出,何永元微皱眉头,因为他对这个嗓音异常熟悉:“你见过他了。”

“还有,先知,是谁?”

“先知想要和您对话。”

何永元吃力的举起手机,手机上的一个太阳符号瞬间弹出,霸占了整个屏幕,陈子弘平淡的声音从里面发出:“‘旱魃’。”

“先生,托我向你问好。”

话音未落,棺底涌动的血液猛然一滞。

元音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原本将理智逼至绝境的失水感瞬间消失,生存危机得到了解决,紧绷的神经便瞬间松弛了下来。

他毫无颜面的瘫在地上,直接忽略了现场的气氛,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它终于是玩腻了?”棺材里的声音不再沙哑,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期待感。

可电话里的声音却是无情的打碎了它的期待:“先生托我告诉你,不要越界。”

“若是越界,它不介意将你钉死在棺材里。”

“它真的是这么说的?”“旱魃”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扣住棺材壁的手指泛着青筋,明显是愤怒了。

“是的。”

“很好,很好。”

何永元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看到,“旱魃”坐了起来,惨白的面容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

“黄志荣……”他喃喃自语,犹如梦呓。

“旱魃”那乌黑不见光的瞳仁死死地盯着何永元手中的手机,满脸阴郁。

它长着一张和黄志荣一模一样的脸,可面上的神情却是黄志荣不可能摆出的狠戾,身上的衣装也是只有死人才会穿的纯黑寿衣。

虽然心里清楚黄志荣并没有死,可面前的怪物长得和他有万般相似,就好像那个老实男人真的死去了一般。

“旱魃”牙关紧咬,从嘴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似是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可最终,满腔怒火却只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它神色莫名,喃喃自语:“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

“我理应愤怒,可我却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

它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理解的不安和无奈,低下脑袋,手掌不断张开又合拢,像是在确定自己的存在:“我感觉,我也不像我了。”

它又抬起头,看向何永元手中的手机,白色的太阳成了黑夜中唯一一束光,怪物忍不住对其双手合十,缠在左手腕上的猩红珠串如一颗颗猩红的人头。

它吐出了埋在心里的疑问,向看透时间的人做出诚心的祷告,渴求一个答案:“你说你是先知,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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