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剑冢
“蓝色的蝴蝶.....苏辰你见过这个吗?”秦乐细细端详着这个手帕,绣着的蝴蝶图案处的丝线很明显有些奇特。蝴蝶幽蓝色的翅翼似乎在发光。
“没有见过。”苏辰也凑近来观赏这个手帕,在他早已残缺的记忆当中无法寻找到与之相关的节点,“难道是凶手留下的?”
“说实话,可能性很低。掉落的地方太偏僻了。而且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秦乐收起手帕,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认识几个只要出钱就能帮忙打听的酒肉朋友,手帕先给我保管吧。这大概率是你的哥哥的。”
“我哥哥的......?”苏辰有些迷茫。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也是在家族的厂子里铸剑吗?”
“不是。我哥哥自幼喜欢乱跑,虽然剑法一般,但轻功卓绝。据说一直在给某位富商巨贾跑腿送信。但是具体的,他也不曾透露给我。每次我谈及此事,都被他糊弄过去了。”苏辰有些神伤,走出房间继续看望这荒凉的庭院。
秦乐低着头,也跟了出去,然后他看着地面向前走,直直地撞到了苏辰。
“你干嘛。”苏辰没好气的回头,只见秦乐用手扒拉着脸,做出一副古怪狰狞的样子。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还是很像你哥?”秦乐松开手,依旧自信满满地看着苏辰。
“哈...哈,是.....啊。”苏辰皮笑肉不笑,“我哥才不会做这么难看的脸。”
苏辰别过头去,黯然的神伤也在语气中转化为愠怒。秦乐跟在后面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笑一个啊。”
“这有什么好笑的,走,我带你去剑冢。”苏辰语气冷冷的,但是嘴角的笑意却难以控制的飘扬了一下。
两人顺着石子路一路走过了桥,桥上叫卖声络绎不绝。即使是在白茫茫的色彩粉饰下。平民百姓们也都有自己的色彩要绽放。杂耍,喷火,高跷和各种小吃摊铺。街角还有凉皮的咸香气息。
“要不,我请你吃个糖葫芦当做赔礼?”秦乐看着热闹非凡的辙城,不知怎的就开始想着讨好苏辰了。
苏辰像是心情又挺好的样子,直接向秦乐伸出了手掌。他的手掌几乎一点颜色上的杂质都没有,但是又很明显带着剑客经年累月留下的细小伤痕。真想就这样握住他的手————“我在想什么呢?”秦乐快速摇了摇头,去小贩那里买了根糖葫芦。
刚刚把糖葫芦给了苏辰之后,秦乐就后悔了。
苏辰不是直接咬着吃的那一类人,而是伸出舌头细细的舔舐。他粉嫩的小舌头好似一条游蛇,缓慢细腻的在糖葫芦上环绕触碰品尝味道。虽然苏辰本人毫不自知的样子。但是秦乐不禁看入了迷。他的舌头时而蜻蜓点水,时而循环兜圈,看得秦乐心里痒痒的。不知道到底是糖葫芦的糖衣更鲜红,还是他嘴唇的血红色更为鲜红。或者,这两种鲜红之间到底有什么分别呢?红彤彤的照映着各处的阳光,有一种夺目逼人的错觉。
“到了。”秦乐的思绪还在乱飞,苏辰的声音就把他拉回到了现实。眼前依然到了辙城的边缘处。
这里似是一片墓地,低矮的土壤跳脱了辙城的洁白,而是被棕褐色连成了一片。深刻的颜色上面梳理着 各个小巧的石板。但是每块石板都挨得十分紧密,上面写着死去的剑客和他的佩剑名。只见苏辰走进剑冢的中间,向其中一个小墓碑行了跪拜之礼。
那上面赫然写着“苏惊鸿————惊鸿。”
“不知道秦乐你是否知道。我们剑客一旦身死都是尸骨无存的。这是无霜剑客所提倡的剑道。所谓剑客,生当为英雄行侠仗义,死当为灰尘不扰众生。只有剑埋进了土里,剑客才算是真正离开了。我哥哥虽然剑术不佳,但也是剑客。我焚烧了他的尸体洒在辙城的各个地方。衣物,钱财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把他的配剑惊鸿葬在了这里。”苏辰向惊鸿剑行了跪拜之礼,“而这里的其他墓碑,也都是做出了同样选择的剑客。每次我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来剑冢祭拜先人。”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秦乐过去拍了拍苏辰的肩膀,“我们该上路了。”
秦乐和苏辰一起离开,倏然一点灵光乍现,秦乐在走出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苏惊鸿的剑墓。
“怎么了?”苏辰看向秦乐,“剑冢让你感到很稀奇吧。”
“确实有点。”秦乐摆摆手,若有所思地继续往前走。
苏惊鸿的那块墓碑,看起来似乎比其他的墓碑要稍微干净一些。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就是我的佩剑,此逝的名字的由来。此剑乃是家父与家兄合力采料,取四山松石,八方青铁,用流水和烈火烧灼与冲刷定型,取烈日曝晒过的木屑日夜擦拭方成这光洁剑身。”路上被秦乐问起了自己的剑,苏辰慢悠悠地回答他。苏辰毫无防备地拔出佩剑递给秦乐查看,秦乐有些惊讶苏辰对自己的信任,然后开始欣赏着寒光凛冽的宝剑。
此等轻剑,实乃天下极品。剑身的锋芒好似吹毛立断,刺骨的寒气像是冰泉冷涩。整把剑极其轻盈,甚至有一种握住了空气的感觉。比起过重的剑,这种好似虚无的宝剑同样难以驾驭。秦乐把剑还给苏辰,苏辰灵动的手指完全适应了这把剑,手腕甚至没有转动,只是细指一拨动,就把剑收回到了剑鞘了。
“好俊的功夫.....”秦乐赞叹到,苏辰回了一个白眼。
“这等你以后剑术有所精进,你就知道这没什么难的了。让我看看你的剑吧。”苏辰接过秦乐的剑,开始细细观赏。秦乐所带的是一把略长的轻剑,并非南
方匠人的手笔。剑身细致光滑,重量稍重一些。与其说这是比武的用剑,在出身铸剑家族的苏辰眼中,这更像是一把征伐之剑。先前在小巷中比试的时候苏辰还没有在意,原来这把宝剑的剑柄处还挂着细小的剑穗,剑穗黄红相间,大抵是昂贵的丝线所制作的。
“真是一把好剑。秦乐,你该不会真的是皇宫中的窃贼吧?你剑法这么差,用这么好的剑?而且这剑穗上的丝线,分明是王宫贵胄的标志”苏辰把剑递过去,靓丽的脸庞催生着怀疑的眼色,看着秦乐。
“怎么可能嘛。我以前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了。只是多少有些不谙世事。”秦乐暗搓搓地和苏辰对视,“我家以前受过贵族的赏,有这样的稀罕物也正常。此剑名为乱花,取自‘乱花渐欲迷人眼’。”
“呵,你不是说兵器不称手吗?”
“这.....”秦乐面露难色,“好剑不代表就一定适合嘛。哪天要是没钱了,我就拿它换酒喝。”
“那可不成!”苏辰有些生气,“这种好剑可以传世。就算你壮年身死,剑也理应葬入剑冢,这是剑之道。你想要卖酒喝也可以,但是别让我看到。尽管我现在是这样,但我好歹也是一名铸剑师。”
苏辰认真的语气也让秦乐感觉好稀奇,便隐藏着自己的神情继续跟在后面。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你的家族吗?”苏辰问到。
“现在不太想说 ,以后再告诉你吧。”秦乐和苏辰聊着聊着就已经进入了舒城。
舒城几乎有着和辙城一样的景色。白墙青瓦,鸟语花香。不同的是舒城的繁荣情形不似辙城那样强烈。河流的边上都是靠岸的货船,这里虽然距离大海更远,但是拥有更优渥的水运和海鲜。而且舒城的最北边就已经不是这番景色,那里的土壤稍显贫瘠,似乎连接到了城外的另一个世界。
天色已晚,苏辰和秦乐找好了客栈落脚。苏辰告诉秦乐,第一个剑玉就在舒城。等明天再去寻他。
雨,瓢泼大雨在下着。苏辰在梦中又进入了那个雨夜。模糊的哥哥,殷红的血液在流淌着。在苦痛的折磨中慢慢挣扎着。秦乐在隔壁房隐约听到了苏辰的梦呓。立刻拿剑划开了苏辰的门前去查看情况。苏辰的睡脸上透着细密的汗珠,香汗淋漓的苍白的脸颊散发着濡湿的香气。秦乐不自觉地靠了进去。
“为什么我总是被你吸引呢?”秦乐靠近了苏辰的脸,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难道我真的有龙阳之好?不会吧。”
秦乐吞咽了一下,开始顺着苏辰的脸往下看,看到了他雪白修长的脖颈。像是仙宫里超凡脱俗的天鹅。
“应该只是他长得太像女子了.....”秦乐又开始碎碎念,结果突然苏辰在朦胧当中睁开了一点眼睛。
“唔。”秦乐屏息,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苏辰,发现视线已经对上了,也不敢一眼,而是紧张地和他对视着。
“哥哥。”苏辰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娇柔的声音,无限怜爱与动人都绽放在他朦胧脆弱的表情上。而秦乐听到这两个字,只是仰头悲鸣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他的房间。
秦乐在窗前拿出了手帕看了看,又吹口哨呼唤到了一只白鸽,把信纸绑在了白鸽子的腿上。随着白鸽的飞去,这个夜晚也归于了平静。秦乐惆怅地看着月亮,耳边还是那刺痛的字词。
繁闹的都市也沉沉睡去了。只有月光依旧,如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