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浓雾散去

北门城外的营地里，一位陈将军的得力手下正在背后凝视着他。

这名战将的眼神带有明显的疑虑，不出声地招了招手，把其他几个小将喊了过来。其余的众人大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却和他所思所想完全不同。

“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吗？后续的部队什么时候到？”他避开陈将军，拉着其他人问询着。

“你怎么了？”他们发现了这位将领眼神中的不对劲。

他又看向远处正在观察地形的陈与之，再看向诸位众人。

“不对劲。”他窃窃私语般说着，“陈将军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众人也有几人看了一眼陈将军的后背，转头继续疑惑地交谈着。

“我问你们，你们上次看见陈将军的宝剑‘乱花’是在什么时候？”领头的将领目光凛凛地看向众人。

“呃......”他们彼此疑惑地交换着眼神，“我记得是，一年前吧？之后陈将军就没有用过那把爱剑了，我听说他是很爱惜那把剑，所以才不用了。久经沙场，难免有点磨损什么的。”

“那.......”经过这句话，大家心中的猜疑也愈发深重。最开始凝望陈与之的那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其他人也带着疑惑，莫名其妙地学起了这个动作，同时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大人，要来点这个吗？”他靠近了陈与之，从兜里翻出了一点被压得碎又瘪的糖，笑嘻嘻地展示给陈与之看。

那些糖像被踩碎的琥珀，看不出它们最原本的形状。

陈与之皱着眉头挥挥手，低头继续看着地图。下一个瞬间，方才所有人都汇聚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大家都脸色煞白，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陈与之抬头，眉毛微微抽搐着，带着愠怒看着众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为首的那位将领，震惊地说着，“陈将军嗜甜如命，身受重伤时也会优先吃糖。而且他牙口极差，只能吃一些适合小孩子的如同碎渣一样的糖块。我们常人眼中难以咽下的甜点，在他眼中可是珍馐美味。”

“陈与之”向后退了几步，整个脸扭曲成狰狞的表情，仿佛一头被捉拿的恶鬼。

“你到底是谁？”

众人正欲拿下他，突然之间他从怀中抛出无数粉尘，刺鼻的粉尘呛得众人咳嗽不止。“陈与之”从腰间掣出小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营地。

“追的人，十个左右就够了！我们中计了！赶快撤军回都城军营！”为首的将领一边咳嗽一边指挥着，“越快越好，我们还不知道敌人的目的，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如果追上了尽量活捉！”

“你哪来的糖啊？”方才一番试探之后，一个比较年轻的将领忍不住靠近了他，像被迷住了一样蹭着他宽大的肩膀问他。

“那也不是糖，是我侦察地形时习惯性保存的一抔黄土罢了。陈将军不可能连糖和土都分辨不出来的.......”

“哇塞，你好厉害呀！你也太聪明了吧！”年轻小将眨了眨眼，结果又沾染了更多的粉尘，不小心目视着他掉下了眼泪。

“也不是我厉害，主要是陈将军教会了我许多，还有一个小男孩......啊，你怎么哭了？”他一边指挥着，一边帮这位小将拭去泪水。看着他充满憧憬的眼神和湿润绯红的眼眶，心中突然出现了难言的感觉。

此刻，苏辰正和柳令月不到百人的小队一起，骑着马在山谷中缓慢地走着。苏辰这才获得喘息的机会，得以观察这些强壮魁梧的随从们。他们个个兵器在握，不同的盔甲穿着隐隐显示着他们身怀的绝技。苏辰戴着面具跟在柳令月后面，只能用余光瞥视着这些人。他们的穿着都很不相同，难道柳令月就不怕有人趁虚而入，混入其中吗？

亦或者，她早已熟记了每一个人的特征？苏辰重新将视线放在这位“月魔”的身上。

“我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慢？不担心梁九王派追兵前来吗？”苏辰毫不忌惮地开口问道。

“他不可能这么片刻的时间就恢复自身的元气，如若他真是能派兵追上来，我们自然不是对手。只是他还不是这种档次的敌手，空有英雄实力，却缺少英雄气概。”

柳令月头也不回，继续慢悠悠地领着大家走着，逐渐走到了一个狭长山谷之中。两边都是较高的石壁，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见见多年未见的故人，自然要平静缓慢。不然失了礼数怎么行？”柳令月突然回头看向苏辰，哒哒的马蹄也随之停下，整个队伍也因此停在了山谷之中。停在了刚好离开树荫的位置。

瞬间，在两边石壁上出现了无数弓弩手，他们拿着弩箭对准了宛如瓮中之鳖的队伍。还有几个大力士推着石块到了壁边，他们恫视的目光宛如嗜血的长蛇。

很快，在前方出现了一支部队，他们的战马强劲雄健，他们的甲胄银光煌煌，为首的男人提着一把长剑缓缓走出了队列，他细长的眼目从头盔中探视着柳令月。

苏辰感觉到了此人强大的气场，柳令月只是向后方的人做出了制止的手势，也缓缓骑马走了出去。银甲的将军摘下了头盔，露出了浓烈眉目的容颜。

“别来无恙，陈与之，陈将军。”

陈与之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随即也用洪钟般明亮的声音回应到。

“小丫头，好久不见啊。应该有十年了吧。”

“确实是十年了。”柳令月也微笑地看着陈与之。即使两人的身后都是剑拔弩张，金刚怒目的模样，即使两边的上方还有弓弩手和滚石预备着。两人却云淡风轻，宛如家常拉话一样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陈与之，以少胜多击败凫羌的大将军。苏辰努力回想起，十年前自己也确实曾与他见过。只是没有说上多少话，加之自己现在戴着面具，他的目光也不曾落到自己身上。

“想不到十年前的小姑娘，现在成为了天下人人惊惧的‘月魔’。甚至还派人伪造了兵符，用了我的人。你果然记忆力超群，对我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也可能说是......”陈与之扫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你的人早已遍布天下，操纵起来轻松自如。”

“陈将军过誉了。还不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现在落在你的手上，已经回天乏术了。”柳令月轻笑着，流露出来的情绪和她字句说的内容完全不相符合。

“你.....”陈与之眯起了眼睛，“你早就发现了吧。方才你的人时不时往上瞟，你走到树林后半段故意放慢了速度。几次微小的声音都没有惊扰到你们，何况还是在如此慢吞吞，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情况下。”

“陈将军觉得我是故意中埋伏的？那么是又如何呢？”说着，柳令月又慢慢地催动马儿靠近了陈与之数步。

“是故意的话，那我也只能笑纳了。”陈与之顷刻就严肃了起来，“说吧，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挟持禹城，攻打梁九王？”

“陈将军。”柳令月的语气也微妙地正经了起来，身后的苏辰也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我这么有诚意地落入你的圈套。作为刚正不阿的将军，可以也请您落入我的圈套吗？”

“什么意思？”

柳令月拿出那把摄人的月章，指着陈与之。

“请将军与我，阵前单挑吧。赢了我的话，答案性命都依你。反之，就要乖乖放我们过去。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势力不会这么快与你为敌。”

“荒唐！作为反叛之人，你早已与整个朝廷，整个天下为敌。何来不与我为敌一说？我此时带的人虽然不多，但拿下你们完全就是绰绰有余。何况地利在我，你乖乖走入圈套乃是你的愚昧。”陈与之正义凛然地说着，胡子都被嘴里发出的气吹起来了一些。，但是苏辰依然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深深的怀疑和动摇。

苏辰明白这种感觉，这个人就是走到别人面前对着人微笑，常人也难以不多想些什么。

“陈将军，你并不是必胜的噢。我既然敢主动落入埋伏，就代表我有信心应对这种情况。我身后的诸位都是武林高手，他们大可以在这里殊死一搏。更何况。”

柳令月又领着马上前了一点。

“十步。将军与我，现在只有十步。将军想必听过江湖传闻，有个轻功独步天下的男人叫苏惊鸿。那位行脚仙与我相比，也只是胜我半步而已。我现在的衣里藏满了可以生成雾气的毒药，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和将军你同归于尽。”

柳令月平淡地说着恐怖的话，陈与之见惯了大场面，只是有些动摇，他身后的士兵们大都冒出了冷汗。

“陈将军，要和我公平地一对一，还是在这里鱼死网破？陈将军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我吧？你应该不愿意如此轻率地死在这里吧？就算你放我走了，你的重兵一到禹城的胜算也会大于现在十步之内的情况吧？“柳令月不紧不慢地说着，苏辰也和对面的士兵一样冒出了冷汗，他知道柳令月已经完全拿捏住了陈与之的心。

陈与之挥挥手，让上方的弓弩手和石头兵退下，铁青着脸对着柳令月点了点头。

柳令月又是慢悠悠地调转马头，和陈与之拉开了距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回头对陈与之说话。

“今日，你又错看我了。”

陈与之默不作声地也调转马头，拉开了距离。